指尖触碰到那枚滚烫盘扣的瞬间,季微语的动作再也没有丝毫停顿。
她的眼神里没有恨,没有爱,甚至没有了挣扎,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寂的平静。
“撕拉——”
锦缎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炸响。
床上的顾言欢发出了一声的呜咽,那双因药物而变得迷离的眼眸捕捉到了近在咫尺的身影,本能地缠了上来。滚烫的呼吸、灼人的体温、疯狂而失控的吻。
季微语没有反抗,甚至没有闭上眼睛。她就那么清醒地、冷漠地承受着一切。
她看着顾言欢那张因情欲与痛苦而扭曲的脸,看着她无意识地在自己颈间、锁骨留下一枚又一枚青紫的印记。每一寸肌肤上传来的刺痛,都像是在提醒她,这场荒唐的“解毒”是何等真实。
没有更好的报复了。让这个不可一世的皇女,在最狼狈不堪的时刻,被自己最痛恨的仇人占有。待她清醒之后,这份混杂着欲望、愧疚与耻辱的记忆,将成为一个永远无法拔除的、深入骨髓的毒刺,日夜折磨着她。
然而,当顾言欢在彻底失控的边缘,无意识地呢喃出那个名字时——
“……阿语……”
季微语那颗早已冰封的心,还是被这声轻唤,狠狠地凿开了一道裂缝。
她猛地推开了身上的人。顾言欢因为药物的作用和瞬间的空虚,无力地倒回床上,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季微语蜷缩在床角,冷冷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良久,她缓缓地、一寸一寸地靠近,然后俯下身,用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主动地、彻底地,将自己交了出去。
就当是……还债吧。从此,恩怨两讫,再不相欠。
窗外夜色正浓,房内烛火熄灭,黑暗吞噬了最后的光明,也掩盖了这一室的疯狂与绝望。
翌日,天色未亮。
季微语在刺骨的寒意中醒来。她没有看身边仍在沉睡的顾言欢一眼,径直起身。身体像是被拆散了重组一般,每动一下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她面无表情地从地上捡起衣衫,随意地披在身上,那雪白肌肤上纵横交错的青紫痕迹,在清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触目惊心。
“柳絮。”她对着门外,用沙哑的声音唤道。
“小姐!”
早已等候在外的柳絮立刻推门而入,当她看到季微语这副模样时,眼泪瞬间决堤,“您……您这是何苦啊!”
“备车。进宫。”
柳絮被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决绝气息所震慑,所有劝慰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含泪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皇宫,太玄殿。
武英女帝刚刚结束早朝,正端着一碗参茶养神。听闻季微语在殿外求见,她端着茶碗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
“让她进来。”
季微语独自一人走入空旷威严的大殿。她直挺挺地跪下,没有半分迟疑。
“臣女季微语,参见陛下。”
“平身吧。”女帝放下茶碗,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尤其在她脖颈间那无法完全遮掩的痕迹上停留了一瞬,
“今日求见所谓何事?”
季微语站起身,迎上女帝的审视,“臣女前来,只为一问。”
“哦?”
“陛下曾对臣女许下的承诺,今日,是否还作数?”
大殿内一片死寂。
女帝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朕,金口玉言,说出的话,自然作数。”
“谢陛下。”
“臣女恳请,即刻查阅先父,北境大将军季远澹一案的全部卷宗。”
“准了。”
“宗人府的档案库,今日为你一人开放。去看吧,去看清你父亲的‘忠诚’,也看清你季家的‘荣耀’。”
说完,季微语便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座象征着权力之巅的宫殿。
静心苑的卧房内。
顾言欢是在一阵阵撕裂般的头痛中醒来的。
宿醉般的混沌感让她晃了晃神。然而,当她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那些青紫交错的痕迹时,整个人瞬间僵住。
零碎的、疯狂的、带着灼人温度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炸开。
是季微语……
是她……
她记得自己失控时的疯狂,记得自己是如何像一头野兽般索取,更记得……季微语那双空洞的、清醒的、没有一丝情欲的眼睛。
那是一种比恨更伤人的东西——彻底的、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给予。
她用自己的身体,偿还了她所谓的“恩情”,然后将她弃如敝屣。
“殿下,您醒了?”无双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她人呢?”
“季王妃……天未亮,便进宫去了。”
进宫了。
“呵……”
顾言欢忽然笑了起来,她以为她们在一点点靠近,她以为那份脆弱的信任正在慢慢建立。
接着她缓缓地低下头,肩膀颤抖着,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有些伤,始终是药石无医。而当那把刀,是自己亲手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