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上的字迹潦草,墨痕几乎要透过薄纸。
【验尸卷宗被改……仵作全家溺毙……长史借阅……】
前世身为“赤焰阁”阁主,她见惯了阴谋诡计、灭口封喉,但从未想过,胞弟顾言宁……竟是死于这等龌龊手段!
原主记忆中对胞弟的依赖与孺慕之情,此刻与现代灵魂的震怒、杀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
“无双。”
“将这玉佩……”
话未说完,庭院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隐约的惊呼。
“殿下!不好了!”一名亲卫跌跌撞撞冲进门,脸上沾着烟灰,气息急促,“金鸾阁……金鸾阁走水了!火势极大!”
顾言欢猛地转头,“什么时候的事?!”
金鸾阁?偏偏在这个时候?
“就在刚才!火从内院烧起,风大,已经……已经快烧没了!里面的人……”亲
“备马!”顾言欢打断他,“无双,点二十亲卫,跟我走!”
“殿下,火场凶险……”无双上前一步,试图劝阻。
“少废话!”
“这场火,绝非偶然!去晚了,就什么都没了!”
顾言欢大步流星向外走去,披风在身后扬起凌厉的弧度。无双见状,不再多言,立刻转身下令集合人手。
金鸾阁外,已是一片火海地狱。
烈焰舔舐着雕梁画栋,浓烟滚滚,遮蔽了半边夜空。焦糊味、哭喊声、木料爆裂声混杂在一起,刺人耳膜。
苏州府的衙役提着水桶,在熊熊大火前显得杯水车薪。
“让开!”亲卫们粗暴地推开挡路的人。
就在此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嬷嬷从火场边缘冲出,直扑顾言欢马前,死死抓住缰绳,嘶声道:“殿下!求您救救阁主……还有清弦姑娘!”
顾言欢勒住马,俯视着她:“怎么回事?”
“火是从清弦姑娘的‘静心小筑’烧起来的!阁主为救她,被……被塌下来的房梁压住了!她让奴婢出来求您……务必救下清弦姑娘!”
嬷嬷泣不成声,“阁主说……只有您能救她!”
火是从清弦那里烧起来的?商霜被困?
顾言欢翻身下马,动作迅捷:“清弦在何处?”
“阁主把她推进了后院的寒水池!那里暂时还烧不到,但……但撑不了多久了!”
“无双!”
“带十人,随我进去找人!其余人,外围戒备!”
“是!”
顾言欢扯下衣袖一角,浸湿捂住口鼻,率先冲入火场。
热浪瞬间包裹了她,眼前火光跳跃,脚下碎砾滚烫。她身形敏捷地避开坠落的火块和断裂的廊柱,目光快速扫视,寻找通往后院的路。
无双等人紧随其后,组成简单的防御阵型,护住顾言欢。
绕过一座燃烧的假山,前方隐约可见水光。寒水池到了!
池水中央的小亭已被点燃,靠近岸边的水里,一个湿透的身影蜷缩着,正是清弦。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眼神涣散地望着冲天火光。
“清弦!”
清弦猛然回头,看到顾言欢,眼中有了求生的光亮,随即被巨大的悲痛覆盖:“阁主……商姐姐她……”
“先离开这里!”顾言欢示意亲卫下水。
“轰隆——!”
不远处,“静心小筑”的主体结构在烈焰中垮塌,烟尘与火星冲天而起。
“不——!商姐姐!!”清弦发出凄厉的尖叫,挣扎着想扑过去,被亲卫死死架住。
顾言欢看着那片废墟,眼神微沉。商霜,怕是……
“带她走!”她冷声下令,转身迅速撤离。
回到别院偏厅,清弦换了干净衣服,仍止不住地颤抖。
她眼神空洞,双手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低声重复:“是谁……是谁放的火……我要杀了他们……”
顾言欢站在一旁,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开口问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清弦猛地抬头,眼中恨意翻涌:“不知!定是那些觊觎金鸾阁的鼠辈!或是被商姐姐拿住把柄的权贵!”
“臆测无用。”
顾言欢语气淡漠,“此火蹊跷,时机、地点皆不寻常。贸然行事,只会暴露自己。”
“我还有何可惧?!”
清弦惨笑,泪水滑落,“商姐姐没了……金鸾阁也没了……”
“活着,才有机会报仇。”
“商霜让你求救于我,是让你活下去。放火之人,或不是简单之人。”
“金鸾阁知晓太多秘密。有人不想让你们活。想报仇,便冷静下来。从今日起,留在本宫身边。”
清弦望着顾言欢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同情,只有冷静。这反而让她纷乱的心绪沉淀了些许。
“好……”她深吸一口气,“只要能为商姐姐报仇,我听殿下的。”
顾言欢微微颔首,正欲再言,
内室传来轻微响动,随即是柳絮惊喜的声音:
“小姐!您醒了?!”
顾言欢眸光一动,立刻转身步入内室。
季微语睁开了眼。高烧似有消退,她脸色依旧苍白,凤眸因久病初醒带着水汽,显得有些迷茫脆弱。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屋内,最后落在刚进门的顾言欢身上。
随即,她的目光又移向顾言欢身后,停在门口附近、神情哀戚却难掩风姿的清弦身上。
清弦也下意识看向床榻。两人目光短暂交汇,又迅速移开。
季微语的眼神在顾言欢和清弦之间来回扫了两下,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秀眉微蹙,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些。
她张了张口,喉间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顾言欢走到床边,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暗忖:麻烦。
迎着季微语那双不明意味的眼睛,顾言欢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