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欢立在窗边,一夜未眠。
“殿下。”
无双低声禀报,双手呈上一只以白布包裹的物事。
“放桌上。”顾言欢侧身,视线落在布包上,并未伸手。
无双将东西置于桌案,解开布巾。
一只光润的紫檀木匣,一枚温润的白玉佩。
“取银针,小刀,火烛来。”
无双取来应用之物。
顾言欢下颌微抬,示意无双:“先试匣内,再试玉佩。”
无双执起银针,小心探入匣中刮擦,取出看时,银针无异。她随即换针,轻轻划过玉佩。
凑近烛火,针尖上,一层极淡的灰败色泽显现出来。
顾言欢看向无双,“刮些玉粉下来,置于碟中,用火烛略烤。”
无双依言,用小刀小心刮下少许玉佩粉末,放入银碟,移至烛火上方。
一股极淡却奇异的甜香瞬时散开,与季微语衣物上的气味如出一辙。无双只闻了片刻,便觉气息微滞,头脑有些发沉。
“果然在玉佩里。”
“通过佩戴,或以特殊方式催发,毒入肌骨,伤人无形。”
她盯着那枚玉佩,此刻只觉其温润之下暗藏杀机。“好算计。送此物者,其心可诛!”
这枚玉佩,是谁送来?意欲何为?
正思忖间,殿外侍卫低声通传:“殿下,苏州知府赵大人在外求见,携药材而来,说要请示殿下,如何协查王妃遇刺一事。”
顾言欢嘴角微撇,“让他进来。”
赵廷很快被引至偏厅,隔着屏风躬身行礼,姿态恭敬:“下官赵廷,叩见殿下。听闻王妃遇刺,下官心忧不已,特备薄礼探望,并听候殿下差遣,但有效劳之处,万死不辞!”
屏风后,顾言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赵大人有心。王妃静养,不宜相扰。药材留下。”
赵廷连忙应是,却又紧接着道:“殿下,王妃在苏州遇险,实乃下官失职!下官斗胆请示,是否需封锁城门,全城搜捕?或排查可疑人等?下官定当全力以赴,务必将凶徒缉拿归案!”
“交代?”
“赵大人,你如今是最该给本宫的交代,在本宫眼皮底下行凶!与其在此费心揣度,不如即刻回府,彻查你苏州府衙上下,看看是谁失职,又是谁,暗中给了方便!”
“给你三日!三日内,若查不出刺客来历与城中内应,本宫便亲自上奏母皇,问问你这苏州知府,还当不当得!”
赵廷在屏风外听得冷汗涔涔,背心瞬间湿透。
他不敢再多言半句,只连声应诺:“下官遵命!下官这就去查!定给殿下一个交代!”说完,几乎是狼狈地躬身退了出去。
听着赵廷远去的脚步声,顾言欢面无表情。敲打一番,至少能让这地头蛇暂时收敛爪牙。
她目光转向内室,方才似乎听见榻上之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她略一迟疑,还是迈步绕过屏风,走到床榻边。
季微语眉心蹙得更紧,睫毛轻颤,似在梦中挣扎。
顾言欢俯身,目光落在她脸上。这张脸,此刻褪去了平日的清冷与算计,只余病态的脆弱。
她伸出手,用手背试了试季微语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传来。
恰在此时,季微语的眼睫猛地掀开一条缝隙。那双眸子失了焦距,一片迷茫脆弱,带着本能的惊惧,正好撞入顾言欢低垂的视线中。
四目相对,仅一刹那。
顾言欢心头微动,仿佛被那眼神里无意识流露的依赖感轻轻触碰了一下。
还未及细思,季微语的眼皮已沉沉合上,再度陷入昏迷。
顾言欢缓缓直起身,收回手,她看着季微语沉睡的面容,思绪复杂。
仇人?盟友?棋子?还是……别的什么?
她甩开这瞬间的杂念,季微语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她转身,正要吩咐无双处理玉佩,加强戒备——
“殿下!”
一名亲卫疾步入内,神色异常凝重,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卷火漆封口的细小竹筒。
“京城密报!八百里加急!”
这么快!还是最高等级的加急!京城必是查到了极其紧要之事!
她快步上前,一把接过竹筒,指尖发力,利落断开火漆,抽出里面的密信。
信上字迹潦草急促,内容却如惊雷贯耳:
“报殿下:查,三皇子顾言宁北境‘战死’案。宗人府密档所存验尸卷宗,于三皇子死讯公布前三日,曾被长史大人借阅。卷宗归还后,有多处墨迹、字迹修补痕迹,尤以致命伤描述为甚。另,当年验尸老仵作,于卷宗归还后三日,合家溺毙于私宅井中。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