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宫。殿内药气尚未散尽,那浓郁之后的回甘带着苦涩,丝丝缕缕,缠绕着季微语惯用的冷梅熏香,
苏樱退下不久,留下几句静养嘱咐。顾言欢倚着软榻,右臂伤口细布缠绕,左手背的划伤亦覆着药膏,是昨夜石室留下的伤痕。
她微阖眼帘,试图整合脑中那些越发清晰却也矛盾的记忆,特别是关于季微语的。
殿门悄然被推开,未等通传。
无双警惕地按住剑柄,看清来人,动作微顿,侧身让步。
季微语一袭素白,未施粉黛,容颜清冷如霜,径直走入。目光扫过顾言欢苍白的脸色与臂上伤处,无波无澜。
“殿下这出苦肉计,倒是将陛下惊动了。不知殿下自己,可曾料到?”
顾言欢睁开眼,眸色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你来,就为说这个?还是,太傅府那边,给了你什么新‘指点’?”
季微语眼中微顿。
“昨夜刺客身上似有青铜令牌,与先父当年私下所铸军印,颇为相似。陛下曾将其中一枚,御赐于殿下!”
话音落,殿内空气都滞重了几分。无双紧张地握紧了剑。
顾言欢看着她,看她眼中那几乎要燃起来的恨意与认定。
“所以,你便认定,是我安排了刺杀,再用一枚仿冒的季家军印,意图嫁祸?季微语,你的聪慧,不该只剩下恨。”
顾言欢扯了扯嘴角讥诮道,
“难道不是?此等手段,殿下用得还少么?”
季微语反问。
顾言欢沉默片刻,“萧煜告诉你,陛下赐我一枚季家军印?”
季微语未答,算是默认。
“他可曾告诉你,”顾言欢目光锐利起来,“我手里,不止一枚?”
顾言欢此言一出,季微语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面上依旧冷漠,但那双看向顾言欢的眸子带着探究。
她难道真的知道那个秘密?
顾言欢忍着痛楚站起身,走到内室多宝阁前,在隐蔽处按下机关,暗格弹出。
季微语呼吸放轻,紧盯着她的动作。
顾言欢取出一个锦盒,回到桌前,打开。
两枚一模一样的青铜军印,静卧其中。苍鹰展翅,云纹古朴。
季微语脸色瞬间苍白。真的是两枚!她……她难道真的知道……
“看清楚了?。一枚,陛下所赐。另一枚,就是昨夜从刺客手中截获。”
顾言欢拿起其中一枚,直视季微语。
“有人在暗中收集,甚至仿制。但这人,绝非我。这东西,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紧要?”
顾言欢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这军印真正的价值!她只是把这当成了普通的栽赃嫁祸的工具!
“紧要?”,“殿下既知有人收集,又截获一枚,竟不知其紧要?还是说,殿下觉得,多一枚少一枚,于您的大业而言,并无分别?”季微语强压下内心的波澜嘲讽。
顾言欢皱眉,她敏锐地察觉到季微语话中有话。但眼下,她更需要打破季微语的怀疑。
“有没有分别,你很快就会知道。”
下一刻,顾言欢猛地抽出靴中匕首!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中那枚刚拿起不久的青铜印按在桌面上,举起匕首,用尽气力,狠狠剜下,那枚青铜军印,竟被她从中生生剜断,碎裂成两半!
顾言欢掷下匕首,胸口微有起伏,额角见汗。她抬头,看着脸色煞白、浑身僵硬的季微语。
“现在,你信了?”
季微语呆呆地看着桌上那破碎的军印,又看看顾言欢那双坦荡甚至带着愤怒的眼睛。她的心,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她竟然毁了它!她真的不知道集齐三枚可以号令雪狼铁骑!如果她知道,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毁掉一枚!
可是……过去的伤害那么真实……
“呵……顾言欢,你以为毁掉一枚印,说几句‘不是她’,就能抹去一切?太晚了。有些债,不是你想还就能还,也不是你想赖就能赖。”
“从你踏入这宫门,不,从你对季家动了杀机那一刻起…你的时间,就已经开始倒数了。” 季微语向前一步,她看着顾言欢骤然变化的眼神。
“你的命…只剩不足三个月。”
顾言欢瞳孔骤然收缩。三个月?这个时间点……与原主记忆中某些模糊计划片段隐约重合!这绝非巧合!
“三个月……好,很好。”
顾言欢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即抬起头。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季微语,过去的我,做过什么,我无法否认。但我告诉你,如今的顾言欢,对季家倾覆毫不知情,更未参与。相反,我还在追查真相。”
她指着桌上破碎的军印,又指了指那枚完好的:“这枚,我可以交给你保管,以示诚意。但非现在。待我查明真相,揪出那个仿制军印、构陷季家、甚至可能……害死你父亲的真凶之后!”
“三月,是吗?你给本宫三月,本宫亦给你三月。”
“我们合作。”
石破天惊的两个字,让季微语再次愣住。
“三个月之后,你若仍认定我是仇人,这枚军印,连同我的命,都由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