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被看见很重要。
二十分钟的服务远称不上‘努力’。
甚至按到大腿和腰臀部位的时候,挺解压的。
但杨灵不这么认为。
简单按完一遍,她还没眯眼休息片刻,就起身了。
没在意28号技师的震惊,和顾南乔的调侃,执意让陆砚也躺着,她来按。
18号进来帮忙换了桶热水,陆砚一脸懵的被女友请上按摩床。
脚踝漫过水面、柔嫩的小手轻轻拂过时,柔和的眉眼、温柔的目光、红润的脸颊——
永远不会忘记。
......
十二点的月光造访大地,大平层某个套间的大床上,躺着两个人、一只鲨鱼公仔。
她们的头发扎成同款丸子头。
白皙的皮肤,即使在没开灯的房间里、依靠透窗的细碎朦胧,也可以漾起诱人光泽。
乔乔睡了。
杨灵不动声色想着,轻轻抬起被子。
为减少摩擦,她采取翻转式下床。
过程中不可避免发出些动静,顿时停下动作,‘我去上厕所’的说辞随时准备托出。
......应该是虚惊一场。
确认对方没醒,接着行动。
终于下床。
爱看动物世界的小伙伴都知道:
猫科动物夜间行动总悄无声息,因为它们不穿拖鞋。
大理石地面泛光,白玉盘静静悬在窗边,家具们只剩一个剪影。
剪影疑似是雀跃的。
一切都要从两个小时前说起......
“人生赢家呀陆师傅!我的话,怎么也不会跟男朋友洗脚的哟。”
饶是一向不怎么在意面子的杨灵、和向来自夸习惯了的陆砚,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尽管主流语境中,‘为女人付出的男人值得夸赞’,他也才在心里暗示和多重原因加持下、决定行动。
确实想不明白,一个怎么打量都会被贴上大美女标签的人,居然能不避讳做到这步。
“我也没想到。”
此刻,迫不及待想听杨灵说原因。
想听,气色永远那么健康、完全不需要胭脂妆点的她,说出克服害羞的原因。
“不能辜负你。”
“......笨蛋。”
“顾乔乔,不准骂她!”
“就骂就骂!”
出店门外,陆砚誓要帮杨灵‘骂’回来,顾南乔则被‘骂’急了追着他揍,杨灵是‘秦皇宫的柱子’。
三个人在街上左右横挪,连10后看了都要说声‘童趣’。
远远跑开、再快速折返,趁顾南乔没追上的空隙,他在杨灵耳边说:
“没你我睡不习惯,晚上——”
“小赤佬!今朝侬骂得老爽额是伐!”
陆砚一边后撤,一边看她。
直到杨灵眨眨眼后,才转头跑开。
亲爱的朋友:
被看见,很重要。
子期遇伯牙于高山流水,及殆,伯牙破琴绝弦以明志;
燕太子丹以国士礼待荆轲,轲遂慷慨赴死。
十月末,晚秋的浦东南路,杨灵就在身旁。
男人觉得,以后就是帮她挡子弹,也心甘情愿。
......
绕到另一房门前,轻轻扭动把手。
“咔嚓!”
随后,一个炽热的怀抱把她捕捉。
彼此熟悉的气息和触感、共同编织了暖香与体温绞织的丝绒茧。
唇齿间逸出的叹息是茧丝上颤动的银线,将缠绕的躯体锁进比夜色更浓稠的温柔里。
窒息前一秒,才舍得短暂分开。
喘着气,杨灵忽然夺过他的拖鞋,让其等待。
不一会,又拿着两个方盒进来。
一个姓杜,一个姓杰,都是大牌子货。
她的眼里有秋水繁星,亦有未经雕琢的天真。
“房子隔音好不好?”
“不知道诶,收着点......比较保险。”
心下感动的同时,升起淡淡怜惜。
把盒子丢床上,没管,手指轻轻顺着她的发、划至腰肢:
“你太好了,我都忍不住打抱不平......”
杨灵向来喜欢被夸赞,尤其是这种时候。
轻轻啄了一口,眼睛和眼睛之间的距离很近。
“灵灵。”
“嗯?”
“今天先不用那些。”
杏眼顿时瞪得很大,闪烁几次,又点点头。
......好吧,算意外之喜。
但陆砚不是那个意思:
“你受累,咱们和之前一样。”
说罢,抱着去浴室。
遇到阻挡,她帮着拉开门,颇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默契。
浴缸一年用不到几次,实在可惜,不是吗?
......
有一种老板,喜欢喝茶,但特别害怕‘被请去喝茶’。
还有一种老板,不喜欢喝茶,对‘被请去喝茶’倒由衷希望。
某酒店,江景套房,顾明远坐在窗边回顾过去二十余年。
自打有了顾南乔以后,经他手的订单金额就节节攀升。
仿佛真应了当初起名的卦师说的——
南乔,为南方枝繁叶茂的高木。蕴‘香草美人’的品格隐喻,同时暗合‘离为火,为南方之卦’的蓬勃生命力,象征向阳而生的积极意象。
“顾南乔......好名字......”
二十七年前,把她捧在胸前的喜悦仍在怀里回荡。
犹记得,大家伙都高兴。
承包商、包工头一天天变着法地为这孩子唱赞歌,送寓意吉祥的礼。
他收了不少。
不看对方来头,不管订单大小,只要喜庆话说得好、说得真,没有一个父亲能拒绝他们的好意。
他的孩子打小就长得标志、讨喜,理当用最好的物件、过最好的生活。
是以,顾南乔去到哪里,他的捐赠就跟到哪里,那里的管理者总会行些方便——
国外也不例外。
但,爱应是克制的。
如果是别人家的孩子,只要孩子高兴,要什么、满足就行,这是喜欢;
轮到自家孩子呢?
‘垃圾食品’就是会下意识触动父母的神经,她再喜欢,也要忍心拒绝。
顾明远深知阶级滑落、财富传递的规律,也看过太多人来人往。
所以十岁送她出国的时候,说:
‘父母再有本事,也是会老,会失误,会落马,会破产的。’
年富力强、家财万贯的顾明远当时真的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揪着心,接着说:
‘乔乔,你要晓得,真正的成功不是看自己,而是看孩子甚至孙子。’
是如此殷切。
如此、如此。
那会顾南乔哭闹着不想走,即使答应一周看她一次也劝收不住眼泪,嘴里反复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
他在心里说——
集体统一规训的力量过于强大,在成长起来以前,必须要筑构自己的圈子、隔绝外来的声音。
落到嘴边,用顾南乔能听得懂的话讲,便是:
乔乔,你要多看看,看那些‘天经地义’的事物在另一个地方是可以没有的;
你要学会好好生活,学会‘道德’最原始的模样,那才是真正的道德;
乔乔,每天不要忘记给我打电话,我们没有时差的,爸爸一直有空......
俱往矣。
不想再拖了。
也不去想什么财产转移的小动作。
清算吧,他想去喝茶了。
......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对话框一笔一划写着:
‘乔乔,遇事不要慌,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