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抱着空了的营养剂瓶子站在门口时,我正在给西弗勒斯检查新换的肘关节。他最近活动量大了些,接驳处有点松动,需要重新调整固定螺丝。
“哈利啊,”我抬头看了一眼那空瓶子,眉头忍不住皱了皱,“这个营养液其实吧,少喝一点点就够了。”
那是我特意为莉莉和詹姆调配的,里面加了魔法植物萃取液,能维持他们“躯体”的活性,比给西弗勒斯用的浓度低了三成——毕竟他们不需要像西弗勒斯这样“活动自如”。
“我……我没注意。”哈利的脸有点红,挠了挠头,“他们说喝了之后感觉身体轻快些,我就……”
“我给你的是一个月的量,”我打断他,指了指操作台边堆着的空瓶,“你一个星期就给我造完了。”
西弗勒斯听到动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身边,警惕地看着哈利,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他好像不太喜欢莉莉和詹姆,每次哈利提起他们,他都会变得有些焦躁。
“下个月应该就不用喝了吧?”我接过空瓶,掂量了一下,“他们毕竟,毕竟不是活人嘛,不需要那么多能量维持基础代谢。”
活人的躯体有自主循环系统,可他们不一样。那些被拼凑起来的器官,像老旧的机器零件,过度“运转”只会加速损耗。
哈利的表情暗了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还有,”我忽然想起什么,指了指他身后,“如果他们觉得哪个器官用的不得劲儿了,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他们换一个。”
莉莉的心脏功能似乎不太稳定,詹姆的左手神经反应有点迟钝,这些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说——哈利现在正处于“失而复得”的兴奋期,提这些难免扫他的兴。
“真的可以吗?”哈利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莉莉说她总觉得呼吸有点闷……”
“正常现象。”我低头继续给西弗勒斯调整关节,语气平淡,“肺叶是从一个烟民身上取的,有点纤维化,换个新的就好了。”
哈利的表情僵了一下,似乎被“烟民”“取的”这些词刺到了,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我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怎么?害怕了?”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有点干涩:“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
“这么血腥?”我替他说完,手里的扳手“咔哒”一声拧紧了螺丝,西弗勒斯舒服地动了动胳膊,灰绿色的眼睛里露出满足的神色,“哈利,你该知道的。复活从来都不是免费的。”
我顿了顿,视线落在西弗勒斯光滑的手腕上——那里的皮肤来自一个刚死去的芭蕾舞演员,细腻得像瓷器。
“最近我又杀了不少人。”我轻描淡写地说,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为了给西弗勒斯拼身体。”
他需要更灵活的手指,更坚韧的膝盖,更能适应魔法残留的神经……这些都需要“材料”,新鲜的、健康的、完美匹配的材料。
哈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往后退了一步,撞在门框上:“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杀了人。”我重复道,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伸手摸了摸西弗勒斯的头发,“就像你看到的,他现在越来越‘完整’了,这都是有代价的。”
西弗勒斯似乎听懂了“杀人”这个词,身体微微一僵,然后更紧地靠向我,像是在寻求保护,又像是在……与我站在一起。
“你不能这样!”哈利的声音发颤,眼睛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那是犯法的!是……是谋杀!”
“犯法?”我笑了,笑得有点冷,“魔法部的人追着要销毁西弗勒斯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讲犯法?你们用阿瓦达索命咒杀死敌人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是谋杀?”
我站起身,走到哈利面前,盯着他的眼睛:“我们只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守护’而已。你守护你的父母,我守护我的西弗勒斯。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哈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攥紧了拳头,指尖泛白。
“所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平淡,“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享受着我带来的‘重逢’,就得接受这背后的代价。要么闭嘴,要么……”
我指了指培养舱:“把他们送回去。”
哈利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烫到一样。
西弗勒斯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把我的掌心贴在他心口的位置。那里的心跳沉稳有力,带着鲜活的温度。
我看着哈利苍白的脸,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这些活在阳光下的孩子,永远不懂黑暗里的执念。他们想要光明的结果,却不肯沾染半点尘埃。
“营养液我会再配,”我转过身,不再看他,“但下次,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你得到的每一分‘圆满’,都沾着别人的血。”
哈利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走了。
实验室的门关上时,西弗勒斯忽然低下头,在我受伤的胳膊上轻轻舔了一下——那里还留着上次被咬掉一块肉的疤痕。
“知道我不容易,是吧?”我笑了,揉了揉他的头发,“没关系,为了你,值得。”
他没说话,只是用额头蹭了蹭我的下巴,像只温顺的大型犬。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警笛声。大概是镇上又在查失踪人口了。
我低头看着西弗勒斯灰绿色的眼睛,那里只有我的影子,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真好。
所有的肮脏和血腥,我来扛就好。
他只要像这样,干干净净地待在我身边,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