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诚惶诚恐说，“老师说的哪里话，这六年一届的刺绣大赛原本就是您举办的，您什么时候来指点都是对我们费心。”
谢老面目慈祥，眼神却压迫，“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这么指点过你？这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身边的几个人能听到，其他人只能看到他们在说话，但说的什么从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导致场下的观众一头雾水的猜测。
蓝悦看到褚柚神情自若的样子，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有种魂不附体的惊惧感。
黎老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老师……”
他说不出来了，这些事仗着自己的身份压迫一点其他人还行，但面对谢老这样的长者，面对那样犀利明亮的眼睛，却是一个虚假的字都说不出来了。
甚至还会觉得前所未有的羞耻。
谢老也没有真的打算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下不来台，转而面对场下的观众，微微扬高声音道，“刚才黎老说有人证证明褚柚偷窃了蓝悦的绣品，那老朽也来做个褚柚的人证。”
台下瞬间的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地看着他。
连台上的所有参赛选手也被这个场景吓得大气不敢出。
“蓝悦参赛的这个向日葵绣品是褚柚之前打算送给我这个老头子的，这个事张总也是知道的，估计是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带给我的，不然你们觉得为什么她会带两幅绣品过来？是预判了蓝悦会调包她的绣品，所以提前准备好了？”
褚柚也紧跟着开口，“没错，我之前答应送谢大师一幅向日葵，今日打算带给他，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所以我才一直好奇，为什么黎老师从来没有奇怪过我为什么会有两幅绣品，也一再地否决我的提议。”
“今天如果不是谢大师出面替我的解释，这盆脏水是不是要被泼在我身上一辈子了？我们手艺人最重视的就是名节，不知道黎老师知不知道言语也是一把锋利的刀，也是可以杀人的。”
黎老满脸汗水，拘谨又难为情地垂着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谢大师都已经出面澄清了，他如果早知道答应寒月会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打死也不要贪那笔钱，再多的钱也买不来他的名声了。
甚至他怀疑寒月就是在给他下套，明知道褚柚跟张清焕的关系不菲，却还是趁他来京都参加活动时利用他搅乱一池混水。
她是达到目的了，那他呢？
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对面谢大师，还有什么脸面统领所有的国大师？
扑朔迷离的事情再次反转，让吃瓜群众再次惊呼狗血，这次也是彻底的定下来了。
蓝悦眼前发黑，满脸苍白地站在台上，看着台下激愤的人群，喃喃自语，“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按照她跟寒月的计划，这次就算不能重创了褚柚，也能让她名声扫地，臭声远着。
之前也都进行得很顺利，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谢大师替她证明了这幅向日葵原来并不是参赛的作品，褚柚为什么要准备两幅作品？
依靠她现在迟钝的脑子也能想清楚，大概率她们从一开始就掉入了褚柚设的局里。
她跟寒月自以为高人一等，快人一步，其实从头到尾都在褚柚和张清焕的股掌中，直到这个时候才真的明白这一出戏是为她们而唱的。
可是饶是现在她也想不明白，褚柚为什么大费周章地对付自己？明明她最讨厌的人是寒月，而且已经借助张清焕的手把人弄走了，为什么还要对自己下手呢？
自己跟她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冲突，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寒月的徒弟吗？她想替自己的老师寒梅大师狠狠出口气？还是因为自己跟她打的那个赌？
但不管是哪一个原因，她能有这个心机真的很可怕。
就像是个渔夫一样，早就撒好了网却偏偏装作网里的铒。
可是没有人会再相信她的话了，连寒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天上地下好像就剩下她一个人在承受着所有的指责和咒骂。
褚柚见事情闹得差不多了，才说，“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那蓝悦侵犯我着作权的事大家有目共睹了，我就报警处理了，到时候我会全权配合警察处理。”
场下一片叫好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相关的人都退到了后台等警察来处理，前台实在是乱了好一会儿主持人才重新掌控了节奏，再次有条不紊地进行参赛。
后台。
警察来得很快，问褚柚是公了还是私了，褚柚坚决不同意私了，警察了解完前因后果就把蓝悦带走了，连带着黎老也带回去做笔录，张清焕也亲自把谢老送回去了，人一下子走空了，只剩下褚柚和工作人员。
她从后门走出去，望着前面挨挨挤挤的人头，深深叹了口气。
总算结束了，不枉她对寒月和蓝悦的了解，她们果然沉不住气，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这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下面的走的路会越来越危险，只能小心再小心。
身后突然听到脚步声响起，她回头望去，正好撞见了俞堰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向来睿智坚毅，此刻居然有些悲伤，看得她心头一烫，忍不住先开口，“你怎么来了。”
俞堰往前走了几步，“我一直都在。”
看着你在台上被诬赖，看着张清焕找谢大师替你作证，看着你打电话报警，也看着你不同意私了，更看着你在无人处的落寞与孤寂。
褚柚眼睫一颤，“那你刚才怎么不出现？”
俞堰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嗓子干涩得难受，“因为我不知道我的出现会不会影响到你。”
那天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做局设计蓝悦的前提肯定是让对方降低警惕心，张清焕没有影响她的计划，他自然也不可能影响。
哪怕再多的思念也默默藏在心里，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不想去打扰她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