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很明了了，黎老今天就是为了整褚柚而来，她们实在没有必要吃力不讨好，毕竟还要在这个圈子里混，明哲保身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女国大师十分不情愿地看了她一眼，但也顺从的坐了回去。
她是个成年人，知道什么是明哲保身，今天已经是第二次站出来帮褚柚了，仁至义尽了，而且她其实并不知道褚柚人品如何，究竟是不是偷窥了蓝悦的作品来参赛，其实她一无所知。
场上所有人都默契地闭口不言，只有黎老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三言两语就往褚柚身上泼了脏水，引起在场所有观众的愤怒，纷纷对她口诛笔伐，几乎清一色的都已经给她定了罪。
蓝悦看在眼里，与台下的寒月对视一眼，控制不住的露出得意的神色。
果然要找还得找最硬最有实力的，不然都是白费功夫，凭黎老的人品地位，说出来的话谁敢质疑呢，谁会选择相信一个小小的绣娘而怀疑国大师在撒谎呢。
今天这步棋算是走对了，要对付褚柚这样的人就该下点苦功夫。
祁怜担忧又害怕地看着褚柚的背影，想说什么做什么又黔驴技穷，只能帮不上忙地在那里干着急。
只有褚柚充耳不闻，定定看向黎老，声音清越得像透过重重山水传了过来，“那请问黎老师，那个目击证人是谁？她是在哪里看到我偷窥了蓝悦的绣品，既然没有监控那走过的路段总该有人看到过吧，我想请大赛给我一个交代，而不是随便拉一个莫须有的人出来就给我泼了一盆脏水。”
她心中越清楚才越不屑，“黎老师您是德高望重的国大师，想必向来是实事求是，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的，如果仅凭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轻率下决断，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可以说，黎老师您是受人指使才故意针对我呢？”
这话说得是大逆不道，把人得罪透了，但莫名的说得在场的其他国大师和省大师心中有一丝痛快。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身为与黎老共事的她们来说，太清楚他有多专横打压优秀的绣师了，表面上一副阳春白雪，沽名钓誉的样子，实际上心思深着呢。
他又是个独揽大权的人，她们少不得捧着他一点才行。
黎老被她这话说得脸色铁青，花白的胡子急促地颤动，“你放肆！竟然公然污蔑评审，简直目无法度，你这样的人谁会相信你？”
褚柚简直觉得好笑，“这大赛又不是您一个人创办的，您只是一个评委罢了，别太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高，您的信任与否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不顾他脸皮绷紧，手指都颤抖的样子，她继续说，“从头到尾您对我的指控我都是不回不避地提出解决方案，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就是不肯用最简单的方法来验证真假，要说您心中没有鬼那谁信呢？”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工作室取我跟蓝悦的作品来对比，这样大家都可以明白了，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一直拒绝，难道您早就知道这两副绣品是我绣的？”
她这次说话毫不客气了，“昨天我的吊兰您也是认同通过的，那副绣品的配色和巧思是一个绣师改不掉的特点，您心里真的一点不清楚吗？”
黎老被她说得下不来台，从事这么多年，仗着身份高还从没有人敢这么给他难堪，当下就怒了，“你以为没有证人我会胡言乱语吗？不过是给你留点脸面，既然你不想要那我就没必要再给你面子了。”
他微不可察地看向眉头皱起的寒月，用眼神示意她尽快找个人证过来。
寒月微一点头，转身就要走。
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听到有人扬声道，“不必这么麻烦了，不是只有黎老有人证，我们也有人证。”
她身子一僵，不敢相信转身看向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踏阶而上的张清焕。
心中霎时就凉透了。
怎么会这样？
她特意确定了张清焕和俞堰这两天出差，不在京都，才敢对褚柚下这个狠手的，如果早知道情报错误，说什么她也不会不给自己留半分退路的。
现在该怎么办？黎老会不会为了自保把她供出来？
她身子发抖，想到即将到来的噩梦，就有种快要晕眩的错觉，还好旁观有人扶住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她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转着两只茫然又空洞的眼睛看着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溺水的感觉莫过于此。
张清焕扶着谢老上台，好多国大师已经坐不住了，差点都围上来，还是谢老压了压手，“大家各司其职就好。”
连黎老脸色也又白又红，站起来恭敬地垂首，“老师。”
他现在的位置就是接地谢老的，不管何时何地见过谢老，都要尊称一句老师的。
谢老的人品素养是公众的好，他自己也是跟在后面学了个表面，实际上永远做不到谢老那样真正的心如止水，也做不到他那样的诲人不倦，助人为乐。
甚至还有一个阴私的想法，那就是谢老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和善，只是善于伪装罢了，可能只有这么想才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
但此刻看到他，那种一直隐藏着的羞愧之心喷发而出，像云层一样把自己包围其中，无法挣脱。
不得不说，一直当成偶像一样的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真的会有种想羞愧而死的感觉。
谢老被张清焕搀扶着走到他跟前，不轻不重地说，“看到小黎现在能独当一面了，我真的很欣慰。”
黎老面上却像被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连带着头都不敢抬，“我……惭愧……”
都活到这把年纪的人了，还有什么事情看不懂呢。
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一定是为了帮褚柚而来。
虽然没有把话说得很清楚，但想必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态度。
谢老淡淡笑了一声，“本来不该打搅大赛进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