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时的暖光
长春的雪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晚自习结束时,林夏刚走出教学楼,就被一阵夹着雪粒的寒风裹住。她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往脸上扯了扯,视线越过白茫茫的操场,落在校门口那盏旧路灯下——陈屿果然还在那儿。
他靠在自行车旁,穿着一件灰色的冲锋衣,帽子边缘积了薄薄一层雪。见林夏过来,他弯腰拍了拍后座的积雪,声音裹在冷空气里,却带着暖意:“今天社工课的案例分析,你没抄笔记吧?我整理了一份。”
林夏愣了愣,才想起下午讨论“社区养老服务困境”时,自己光顾着跟小组同学争执,笔记本上只画了一堆歪歪扭扭的线条。她接过陈屿递来的笔记本,封面是磨旧的蓝色,扉页上印着长春人文学院的校徽。翻开时,里面的字迹工整清晰,重点内容用红笔圈出,页边空白处还贴了两张便利贴,写着“可参考《社会福利导论》p78”和“上周社区调研的数据在最后一页”。
“你怎么知道我没记?”林夏低头踩着雪,声音轻轻的。
“看你跟张冉争得脸都红了,哪有功夫写字。”陈屿笑了笑,推着自行车跟在她旁边,“雪天路滑,我送你回宿舍。”
自行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雪地上叠在一起。林夏坐在后座,能闻到陈屿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旧书本的油墨香。她想起三个月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天,她在图书馆三楼的社工书架前找资料,踮着脚够最上层的书时,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稳稳地把那本《社区工作实务》拿了下来。
“你也是社工专业的?”当时陈屿这样问她,手里还拿着一本同样的书。
从那以后,他们总在图书馆、自习室或者社工实验室偶遇。陈屿比林夏高一级,总能在她为课程论文发愁时,递来一堆参考资料;在她为社区志愿服务的老人沟通不畅时,教她用“同理心倾听”的技巧。林夏渐渐发现,自己总会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找他的身影,总会在去图书馆时,特意坐在他常坐的靠窗位置旁边。
“下周社区的冬至活动,你报名了吗?”陈屿突然开口,打断了林夏的思绪。
“报了,负责陪老人写福字。”林夏答,“但我毛笔字写得特别丑,正发愁呢。”
“没关系,我教你。”陈屿说,“我爷爷是书法老师,我小时候被逼着练过几年。明天下午没课,去图书馆一楼的活动室?”
林夏心里一动,抬头时,正好看见陈屿转过头来,路灯的光落在他眼睛里,像盛着细碎的星光。她连忙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耳尖却在寒风里悄悄发烫。
自行车在女生宿舍楼下停下。林夏跳下来,把笔记本递还给陈屿:“谢谢你,笔记我明天还你。”
“不用急,你慢慢看。”陈屿接过笔记本,又从车筐里拿出一个保温袋,“这个给你,我妈今天寄来的冻梨,说是长春冬天吃这个最润嗓子。”
林夏接过保温袋,指尖触到袋身的暖意,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她抬头看着陈屿,他的帽子上还沾着雪,睫毛上也凝着一点白,像个雪人。“那……明天下午见?”
“嗯,下午两点。”陈屿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穿厚点,活动室有点冷。”
林夏“哦”了一声,转身往宿舍楼里走。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见陈屿还站在路灯下,见她回头,挥了挥手。雪花还在落,落在他的肩膀上,落在自行车的车把上,落在那盏旧路灯晕开的暖光里,像一幅安静的画。
回到宿舍,林夏打开保温袋,里面装着四个冻梨,裹在干净的纱布里,还带着温热。她拿出一个,用温水泡着,看着梨身慢慢解冻,表皮变得软软的。这时,手机响了一下,是陈屿发来的消息:“冻梨要泡十分钟再吃,不然太冰。另外,我把社区养老案例的补充数据发你微信了。”
林夏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她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看向校门口的方向。雪还在下,那盏旧路灯依旧亮着,暖黄色的光在雪夜里,像一颗不会熄灭的星星。
她想起下午社工课上,老师说的那句话:“社会工作的本质,是用真诚的温度,照亮那些需要温暖的角落。”林夏低头看着手里的保温袋,又看向手机里陈屿发来的消息,突然觉得,有些温暖,不需要刻意去寻找,它会像这雪夜里的路灯一样,在你需要的时候,悄悄亮起来。
泡好的冻梨咬在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冰凉,却又暖到了心里。林夏拿出陈屿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社区调研的数据表,表格下方,有一行小小的字迹:“冬至活动后,想请你去吃学校门口的烤红薯,听说那家的红薯特别甜。”
林夏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看着那句话,又看向窗外的雪,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雪还在下,但她知道,这个冬天,会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