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过脉象,荣仪贞并没有什么异样。
她不满地睨向对面的叶濯:
“这下满意了?你想诊脉就诊,干嘛那么凶?”
叶濯心头的火气熄了些,此时也觉得自己刚才做的不对,但因为还有些生气,所以也低不下头道歉。
“我又不是大夫,只能看出大概无事,等会儿随我去叶府,我让人给你好好查查。”
荣仪贞没有反驳,便是应下了。
她难得这么乖,叶濯狐狸眼眨了眨,也打算好好解释:
“你明知道饭菜里可能有毒,当时就不该吃,也不该让殿下吃,直接让人去请我,该查还是该审,我自有办法。”
“你的办法就是打草惊蛇。”
荣仪贞才乖了一瞬,便又昂起脑袋,反驳叶濯:
“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你怎么就知道只有饭菜中有毒?万一给姨母下毒的有好几人呢?”
“你处理掉一个,剩下的做事更隐秘,将剂量再减小些,姨母本就体弱,三不五时就要吃药,你如何分得清是不是毒?”
“人都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若不能一举将最隐秘处的根挖出来,只剪掉枝叶,结果还是一样的。”
她小嘴巴拉巴拉,将叶濯噎在原地。
“看我干什么?”荣仪贞问。
叶濯却是笑了:“我看我们家小团子真是长大了,都会动脑子了。”
荣仪贞又睨了他一眼。
叶濯无奈,笑着命人将桌上的饭菜收起,找人去检查,又亲手点了些荣仪贞喜欢的菜色:“来都来了,吃饱了再走。”
这次荣仪贞没有反驳,她提醒叶濯:“这可是你提议要吃饭的,你请客。”
“好好好。”叶濯忍不住笑,这才突然发现,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稀里糊涂的和好了。
“满京城中,敢让我请客的,就只有你一个。”叶濯感慨。
荣仪贞向来不爱听这些:“满京城想请我吃饭的有很多,叶大人应该珍惜才是。”
叶濯再次抓住了非重点,一针见血问:“那个金成,最近骚扰你了没有?”
……
去往叶府的马车上,荣仪贞与叶濯坐在一起。
车内只有他们两人。
天色将黑,坐在荣仪贞对面的叶濯却是目光如炬地看向荣仪贞:
“有一件事,我有些想不明白。”
荣仪贞最喜欢这家的糖醋排骨。
这次多吃了些,在晃荡的马车中抚着肚子,有些难受,听见叶濯有疑问,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
“嗯?什么不明白。”
话音落下的一个瞬间,叶濯倾身过来,手掌撑在荣仪贞坐着的软凳旁。
他整张脸居高临下看着荣仪贞,两人近得几乎要鼻尖相碰。
“你只是听大长公主殿下说了几句自己最近的症状,就猜到她可能中毒了?”
“没有别的事情在瞒我?”
荣仪贞一愣。
她好像是没有告诉叶濯,金成不光是骚扰她,还想和她结婚,并且从应彪手里拿到了同样的慢性毒药。
她也是因此才知道,应彪手中的慢性毒药不少。
除却母亲吃的,还有很多,可以让她身边的人继续受到伤害。
但她不想说出来。
青霜之前的提议在荣仪贞脑中盘旋:
“不如小姐把这事告诉叶大人,让叶大人把他阉了,留着他早晚要祸害别人家的姑娘。”
还有叶濯因为她主动吃了可能有毒的饭菜,而生气时说的那句:
“要是你也中了毒,我便不许你自己报仇了。”
若他知道毒药就在金成手中。
金成与她每日同住在荣府,还揣着那样的心思……
叶濯很可能会直接粗暴地杀了他们。
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死是最容易的。
在官道的崖底,荣仪贞每月月圆都要死一次。
可如果不能让那些人感受到最极致的痛苦折磨,光让他们死又有什么意义?
她要亲手为母亲报仇,为昭平侯府报仇,为前世那个心痛到万念俱灰的自己报仇。
这才是她重生回来的意义。
至于叶濯……
荣仪贞顿了顿,眼睛直直看向叶濯,目光温柔:
“叶大人,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车内,昏黄的烛火晃动,叶濯睫毛颤了颤。
荣仪贞缓缓道:“我的前世,是被荣镜明兄妹杀掉的,也是被荣家害死的。”
“就连我让你查的那个徽识,亦是当年,残忍屠杀我昭平侯府满门的人。”
“我与他们的仇不单单只有我母亲,还有我妹妹仪欢,以及郑家三十二条性命。”
叶濯怔然。
他认真看向荣仪贞,没有提问,只有被她所说的话而震惊到的沉默。
荣仪贞笑了笑,语气一转,又好像平淡的在与人闲话家常:
“甚至还有我的性命。”
叶濯倒吸口气,坐了回去。
“荣小团子,你不是中了毒,在说胡话吧?”
荣仪贞只摇摇头,回答他:“你问我在大长公主府时为什么那么警觉?”
“那是因为前世,泰和六年,昭平侯府被人冤枉与秦家勾结戈勒、倒卖军需下狱。”
“而我,失去倚仗,被囚禁在荣府,过得生不如死。”
“你想一想,那时以大长公主对我娘的情义,就算前世我没有时时拜访,她也绝不至于丝毫不过问我在荣家的处境。”
“除非只有一个原因……”
叶濯眸色更深,似乎已经相信了她的说法,替她说:
“除非,殿下那时身体已经抱恙,自顾不暇。”
荣仪贞点头。
叶濯又问:“那你,有什么怀疑的人吗?”
荣仪贞垂眼想了想。
她有怀疑的人,却不知道此时的叶濯是否会相信她。
毕竟,顾驸马背叛叶濯投靠肃王时,整个京城都十分惊讶。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愿让叶濯只查下药的人。
因为,如果真是顾驸马下毒。
那只要他还在大长公主身边,大长公主就随时都有可能中毒。
马车转过街角,车帘被一阵冷风吹开,吹灭了那支本就不怎么亮的烛火。
车内一片黑暗。
四周安静。
只有哒哒的马蹄声。
“荣湉湉。”
叶濯的声音在暗处响起,带着让她觉得安心的沉稳:
“你相信我,我叶浣缨,永远站在荣湉湉这边。”
“所以湉湉,你怀疑的人,是顾驸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