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蜀雨生变
蜀地的雨,总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潮气。建元二年暮春,这雨已经下了整月,蜀侯府的青石板路润得发黑,连廊下悬着的铜铃被雨丝打湿,响起来都闷沉沉的,像堵在人胸口的郁气。
通国站在书房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一方蜀锦。锦面上绣着岷江九曲,金线勾的水波在昏沉的光里泛着冷光——这是去年他献给咸阳的贡品,如今却成了他案头最刺眼的东西。窗外的雨帘里,隐约能看见府兵在校场上操练,甲叶碰撞的脆响被雨声揉碎,传进书房时只剩一团模糊的动静。
“君上,马都尉和吴邑令到了。”侍从的声音低得像怕惊了雨。
通国转过身,指尖从蜀锦上挪开,留下一道浅痕。他今年二十六,承袭蜀侯之位已有五年,秦人的黑色朝服穿在他身上总显得局促,仿佛那深衣的褶皱里都裹着咸阳的管束。“让他们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两股湿冷的风。马都尉是蜀地旧族,年过四十,脸上刻着蜀地山民特有的深纹,进门时还在掸着肩上的雨珠;吴邑令则年轻些,是通国的远房表弟,眼角眉梢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躁动。两人都没穿秦制官服,而是着了蜀地传统的锦缎短褐,领口绣着小小的杜鹃纹——那是蜀人认亲的记号。
“君上,咸阳那边的消息,确认了。”马都尉往案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武王崩后,诸公子争位,最后立了昭王。那孩子今年才十三,朝政都捏在宣太后和魏冉手里,咸阳城里现在乱得很。”
通国的指尖在案上敲了敲,没说话。他早知道这消息了,半个月前,他派去咸阳的密探就把信送了回来。可知道归知道,真要把“反”字说出口,胸腔里还是像揣了团烧红的炭,又烫又慌。
吴邑令忍不住了,往前踏了一步:“君上!这可是天赐的机会!秦人占我蜀地二十余年,年年征粮征兵,咱们蜀人都快被榨干了!如今咸阳内乱,昭王年幼,他们根本没心思管蜀地。只要咱们振臂一呼,那些被秦人压得喘不过气的贵族、百姓,哪个不会跟着咱们干?”
马都尉却比他沉稳,皱着眉道:“话是这么说,可秦人在蜀地有驻军,还有司马错当年留下的吏治班子。咱们光靠蜀地的力量,怕是不够。万一咸阳那边反应过来,派大军过来,咱们……”
他的话没说完,却把通国心里的顾虑说透了。通国走到案前,拿起那方蜀锦,猛地攥紧,锦面的金线硌得掌心发疼:“我知道秦人不好对付。所以,我已经派了人去楚国。”
这话一出,马都尉和吴邑令都愣住了。楚国?那是秦国的死对头,这些年和秦国在汉中、黔中一带打得不可开交。
“君上派了谁去?”马都尉急忙问。
“我的侍从令,张朔。”通国的声音定了些,“我让他带了我的密信去见楚怀王,信里说了,只要楚国肯出兵援助,帮咱们把秦人赶出蜀地,将来蜀地就归附楚国,年年给楚国纳贡,还把岷江下游的盐场让给楚国经营。”
吴邑令眼睛一亮:“楚国要是肯出兵,那咱们就稳了!楚怀王向来贪利,盐场可是块肥肉,他肯定不会放过!”
马都尉却还是皱着眉:“可楚国和蜀地隔着巫山、巴郡,楚军要过来,得走栈道,路难走不说,还容易被秦人发现。而且,楚怀王那个人,出了名的反复无常,万一他收了咱们的好处,却按兵不动,咱们怎么办?”
通国沉默了。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眼下,他没有别的选择。秦人在蜀地的根基越来越深,再等几年,昭王长大,咸阳政局稳定,蜀地就再也没有脱离秦国的机会了。他攥着蜀锦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不管怎么样,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张朔已经走了十天,算算日子,也该到郢都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暗中联络各地贵族,把私兵集合起来,等楚国那边的消息一到,就立刻动手。”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棂,像在为这场密谋伴奏。马都尉看着通国紧绷的侧脸,终于点了点头:“君上放心,我这就去联络川西的贵族,他们早就对秦人不满了,只要君上一句话,他们肯定会出兵。”
吴邑令也跟着道:“我去收拢川东的私兵,咱们先把兵力集中到成都附近,等楚军一到,就先拿下秦人的驻军大营!”
两人匆匆离去,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通国走到窗前,看着雨幕里模糊的蜀侯府轮廓,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还在时,蜀地还没被秦国占领,那时府里的铜铃响起来是清脆的,雨也是甜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潮湿的空气里带着泥土的腥气,也带着一丝决绝——为了蜀地,也为了自己,这一步,必须走下去。
第二章 楚廷贪谋
郢都的春天,比蜀地暖得早。楚怀王坐在章华台的殿上,手里捏着通国的密信,指尖划过“岷江盐场”四个字,眼睛里的光像淬了金。
殿下文武百官站成两列,鸦雀无声。谁都看见了大王脸上的笑意,也都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蜀侯通国要反秦,邀楚国出兵,以附属国和盐场为代价。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蜀地富庶,有“天府之国”的名号,要是能把蜀地纳入楚国版图,楚国的国力就能再上一个台阶,到时候对付秦国,就更有底气了。
“诸位卿家,都说说,这事该怎么办?”楚怀王把信往案上一放,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立刻就有大臣站出来,是上柱国昭阳:“大王!此事可行!蜀地远离咸阳,如今秦昭王年幼,朝政混乱,正是咱们夺取蜀地的好机会!只要出兵帮通国打败秦人,蜀地就归咱们所有,还有盐场这样的宝地,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昭阳的话刚落,又有几个大臣附和,纷纷说这是天赐良机,不能错过。楚怀王听得眉开眼笑,手指在案上轻轻敲着,显然是动了心。
可就在这时,左徒屈原却站了出来,眉头紧锁:“大王,臣以为,此事不可。”
殿上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楚怀王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屈原,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屈原上前一步,声音清亮:“大王,蜀侯通国叛乱,本是秦国的内政。咱们楚国若是出兵干涉,名不正言不顺。而且,秦人向来记仇,当年司马错攻蜀,就是为了打通攻楚的通道。如今咱们要是帮通国反秦,秦国一旦稳定下来,必然会大举攻楚,到时候咱们腹背受敌,得不偿失啊!”
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通国此人,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引外兵入蜀,这样的人,就算将来蜀地归附楚国,也未必会真心臣服。还有楚怀王,您忘了去年秦国归还汉中之地的事了吗?秦人尚且反复无常,何况一个困兽犹斗的蜀侯?”
屈原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楚怀王头上。他想起去年和秦国的盟约,秦人先是答应归还汉中,可等他派使者去接的时候,秦人又变了卦,还扣了使者。那口气他到现在还没咽下去,可要是因为蜀地的事,再惹上秦国这个麻烦,确实不值得。
殿上的大臣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昭阳,说不能错过机会;一派支持屈原,说要谨慎行事。吵来吵去,楚怀王也没了主意,手指在案上敲得更急了。
就在这时,大将军昭鼠站了出来。昭鼠是楚国的老将,常年驻守在黔中,和秦军打过不少仗,为人勇猛,却也出了名的贪财。他往殿中一站,抱拳道:“大王,臣有一言。”
楚怀王看向他:“昭将军请讲。”
“臣以为,屈原左徒所言有理,咱们不能轻易和秦国开战。”昭鼠的话让昭阳等人愣了一下,可他话锋一转,“但蜀地的好处,咱们也不能放过。通国不是要咱们出兵吗?咱们可以出兵,但不能真的和秦人硬拼。咱们把军队开到巴郡边境,先观望一阵。要是通国能打败秦人,咱们再进去,坐收渔利;要是通国打不过,咱们就以‘路途遥远,粮草不济’为由,撤兵回来。这样一来,既不得罪秦国,又能看看有没有机会拿到盐场,岂不是两全其美?”
楚怀王眼睛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既不冒风险,又能占好处,这简直是再好不过了。他看向昭鼠,满脸笑意:“昭将军果然有智谋!就按你说的办!你立刻点兵两万,前往巴郡边境,先驻扎下来,等通国那边有了动静,再做打算。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秦人正面冲突。”
昭鼠心中一喜,立刻抱拳道:“臣遵旨!臣这就去准备,三日内必率军出发!”
他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两万大军出征,军费、粮草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到时候他从中克扣一些,再加上通国可能送来的好处,这一趟下来,他又能赚不少。至于能不能帮通国,他根本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能拿到多少好处。
楚怀王看着昭鼠离去的背影,又拿起案上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岷江盐场的盐堆成了山,蜀地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到郢都。至于秦国的报复?他现在可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把眼前的好处拿到手再说。
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案上的密信上,“附属国”三个字在光里显得格外刺眼。可楚怀王却没看见,他只看见了唾手可得的财富和土地,却忘了,贪念往往是灾祸的开始。
第三章 咸阳定策
咸阳的春天,还带着一丝寒意。章台宫的朝堂上,气氛比宫外的天气更冷。
十三岁的秦昭王坐在王位上,小小的身子裹在宽大的黑色王袍里,显得有些单薄。他的目光落在殿下的奏疏上,眉头微微皱着,却没说话——朝政大权现在掌握在母亲宣太后和舅舅魏冉手里,他还没能力独自决断。
宣太后坐在王侧的软榻上,一身华贵的秦绣深衣,脸上带着淡淡的威严。她拿起案上的奏疏,声音平静却有力:“蜀侯通国叛乱,联络楚国,邀楚军入蜀。如今楚军已由昭鼠率领,两万大军进驻巴郡边境,蜀地局势危急。诸位卿家,可有对策?”
殿下文武百官鸦雀无声。蜀地是秦国的大后方,物产丰富,要是丢了蜀地,秦国的国力会大受损失。可现在昭王年幼,朝政刚稳,要是派大军去平叛,万一东方的韩、魏两国趁机来攻,秦国就会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
魏冉站出来,沉声道:“太后,蜀地绝不能丢!通国小儿,竟敢勾结外敌,背叛秦国,必须严惩!臣以为,当立刻派大军前往蜀地平叛,同时加强函谷关的防守,防止韩、魏来犯。”
可他的话刚落,就有大臣反对:“穰侯(魏冉封号),如今咸阳兵力空虚,要是派大军去蜀地,函谷关的防守就会薄弱。韩、魏两国一直想报伊阙之仇,要是他们趁机来攻,怎么办?”
魏冉皱了皱眉,正要反驳,却听见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起:“臣,愿往蜀地平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殿角站着一位老将,须发已白,却身姿挺拔,一身黑色铠甲穿在他身上,仿佛和他融为一体。那是司马错——当年率军攻占蜀地的大将,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常年驻守在陇西,很少来咸阳。
宣太后眼睛一亮:“司马老将军?您愿意挂帅?”
司马错上前一步,抱拳道:“太后,大王。蜀地是臣当年亲手拿下的,那里的山川地形、风土人情,臣都了如指掌。而且,臣在蜀地还有些旧部,如今仍在蜀地为官,他们可以为大军提供帮助。至于函谷关的防守,臣以为,韩、魏两国刚刚经历伊阙之败,元气未复,不敢轻易来犯。只要咱们派少量兵力驻守函谷关,再派使者去韩、魏两国,以示威慑,他们就不敢动。”
他顿了顿,又道:“通国叛乱,靠的是蜀地的少数贵族,还有楚国的援助。只要咱们能瓦解他们的联盟,争取到蜀地百姓的支持,平叛就不难。臣有一计,名为‘分化瓦解’:先派使者去楚军大营,说服昭鼠按兵不动;再派人去蜀地各郡县,安抚百姓,减免赋税,让百姓知道,秦国才是真心为他们好,通国叛乱只会让蜀地陷入战乱。这样一来,通国就成了孤家寡人,平叛自然水到渠成。”
宣太后点了点头,司马错的话句句在理。她看向秦昭王:“大王,您觉得司马老将军的计策如何?”
秦昭王抬起头,目光落在司马错身上,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丝坚定:“朕相信司马老将军。就依老将军之计,命老将军率军五万,前往蜀地平叛。”
司马错跪下谢恩:“臣遵旨!臣必不负大王、太后所托,早日平定叛乱,恢复蜀地稳定!”
魏冉也上前道:“太后,大王,臣愿为司马老将军筹备粮草、军械,确保大军供应。”
宣太后点了点头:“好。穰侯负责后勤,司马老将军负责军事,务必尽快出兵。蜀地之事,刻不容缓。”
散朝后,司马错走出章台宫,春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让他觉得暖和。他想起二十多年前,他率军攻占蜀地时的情景,那时蜀地百姓虽然抵抗,却也渴望安定。可这些年,秦国的官吏在蜀地横征暴敛,贵族们更是趁机压榨百姓,才让通国有了叛乱的机会。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军营。他知道,这次平叛,不仅要打败通国的叛军,还要赢回蜀地百姓的心。否则,就算这次平定了叛乱,将来蜀地还会出事。
军营里,士兵们已经开始收拾行装。司马错的副将赵奢走上前,抱拳道:“将军,五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粮草、军械也已备好,明日便可出发。”
司马错点了点头:“好。明日一早,大军出发,走栈道入蜀。另外,你立刻派使者去楚军大营,带上黄金千镒,还有我的亲笔信,见昭鼠。告诉他,只要他按兵不动,不帮通国,这千镒黄金就是他的,将来秦国还会在楚怀王面前为他美言,保他在楚国的地位。”
赵奢愣了一下:“将军,用黄金贿赂昭鼠?这会不会……”
司马错笑了笑:“昭鼠此人,贪财好利,又胆小怕事。他率军来蜀地,本就不是真心帮通国,只是想捞点好处。只要咱们给他足够的好处,他肯定会按兵不动。对付这样的人,黄金比刀剑更管用。”
赵奢恍然大悟:“将军英明!臣这就去安排。”
司马错看着军营里忙碌的士兵,目光坚定。他知道,这场平叛之战,他必须赢。不仅为了秦国,也为了蜀地的百姓——他不想看到蜀地再次陷入战乱,不想看到他当年流血牺牲打下的土地,毁在通国的野心和昭鼠的贪婪里。
第四章 民心为盾
蜀地的雨还没停。司马错率领五万秦军,沿着栈道,缓缓进入蜀地。栈道建在悬崖峭壁上,狭窄的木板被雨水打湿,走上去滑溜溜的,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扶着岩壁,一步一步往前挪。
司马错骑在马上,看着脚下的岷江,江水浑浊,奔腾不息。二十多年前,他就是从这里率军进入蜀地,如今故地重游,却已是物是人非。
“将军,前面就是郫城了。”赵奢走上前,指着前方的城池。
郫城是蜀地的重镇,也是通国叛军的重要据点。城墙上,叛军的旗帜迎风招展,士兵们手持弓箭,严阵以待。
司马错勒住马,目光落在郫城上,却没下令进攻。他对赵奢说:“派人去城下喊话,就说我是司马错,奉秦王之命来平叛。我知道,城里的士兵大多是蜀地的百姓,都是被通国胁迫的。只要他们放下武器,归顺秦国,我保证不追究他们的责任,还会减免他们今年的赋税。”
赵奢有些犹豫:“将军,这样有用吗?通国肯定会在城里煽动百姓,说咱们秦军会屠城的。”
司马错摇了摇头:“我了解蜀地百姓,他们想要的只是安定的生活,不是战乱。通国叛乱,只会让他们流离失所。只要咱们让他们看到,秦国是真心为他们好,他们就会站到咱们这边来。”
很快,秦军的使者就到了城下,大声喊出了司马错的话。城墙上的叛军士兵们面面相觑,显然是有些动摇了。
就在这时,通国的声音从城墙上传来:“司马错!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秦人在蜀地横征暴敛,害死了多少蜀人?你以为用几句空话就能骗得了百姓吗?”
司马错冷笑一声,催马上前,大声道:“通国!你还好意思说秦人横征暴敛?这些年,你和那些贵族们,趁机压榨百姓,把秦人的赋税加倍收归己有,百姓们苦不堪言!你叛乱,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想当蜀地的王!你勾结楚国,引外兵入蜀,要是楚国占领了蜀地,百姓们只会更惨!”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砸在城墙上士兵们的心上。很多士兵都是郫城的百姓,家里的亲人还在城里,他们早就听说了通国勾结楚国的事,心里本就不满,现在被司马错点破,更是动摇不已。
司马错见状,又道:“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是被通国胁迫的。只要你们现在打开城门,归顺秦国,我不仅不追究你们的责任,还会让你们回家和亲人团聚。要是你们继续跟着通国叛乱,等城破之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城墙上的士兵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些人甚至放下了弓箭。通国见状,大怒道:“谁敢放下弓箭,我就杀了谁!”他拔出剑,指着一个放下弓箭的士兵,就要下令处死他。
可就在这时,城门突然被打开了。一群百姓拿着锄头、镰刀,从城里冲了出来,大声喊道:“我们不要叛乱!我们要安定!我们归顺秦国!”
原来,司马错早就派了人潜入郫城,联络了城里的百姓。这些百姓早就受够了通国和贵族们的压榨,听说秦军来了,还能减免赋税,立刻就起来反抗了。
叛军士兵们见百姓们都起来了,也纷纷放下了武器。通国见状,知道郫城守不住了,只好带着亲信,从后门逃走,往成都方向而去。
司马错率军进入郫城,城里的百姓们夹道欢迎,手里拿着食物和水,递给秦军士兵。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到司马错面前,跪下道:“老将军,您可算来了!通国和那些贵族们,把我们害苦了!我们早就盼着秦军来,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啊!”
司马错急忙扶起老人,声音温和:“老人家,快起来。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从今以后,秦国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我已经下令,减免蜀地今年的赋税,还会派人来整顿吏治,严惩那些欺压百姓的官吏和贵族。”
老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道谢。城里的百姓们也欢呼起来,声音响彻郫城。
赵奢走到司马错身边,敬佩地说:“将军,您真是高明!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郫城,还赢得了百姓的支持。”
司马错笑了笑:“民心才是最坚固的盾牌。只要咱们赢得了民心,通国的叛军就不堪一击。接下来,咱们继续往成都进军,通国已经成了孤家寡人,拿下成都,平定叛乱,指日可待。”
秦军在郫城休整了一日,第二天一早,便继续往成都进军。一路上,百姓们纷纷前来投奔,有的给秦军带路,有的加入秦军,反抗通国的叛军。秦军的队伍越来越壮大,而通国的叛军则越来越少——很多叛军士兵都偷偷逃走了,要么回家和亲人团聚,要么加入了秦军。
通国逃到成都后,得知郫城失守,百姓们都归顺了秦军,气得一口血吐了出来。他知道,自己的叛乱已经岌岌可危了。他派人去楚军大营,催促昭鼠出兵,可派去的人却回来了,说昭鼠的大军还在巴郡边境驻扎,根本没有要进军的意思。
通国坐在成都的蜀侯府里,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心里一片绝望。他想起自己当初的野心,想起自己对楚国的承诺,想起那些跟着他叛乱的贵族,如今却都成了泡影。他知道,自己离失败已经不远了。
第五章 金贿楚将
巴郡的边境,楚军大营。昭鼠坐在帐中,手里拿着通国派来的使者送来的信,眉头皱着。信里,通国苦苦哀求他出兵,说秦军已经拿下了郫城,很快就要打到成都了,要是他再不出兵,通国就完了,楚国也拿不到蜀地的盐场了。
昭鼠放下信,心里却没什么波澜。他率军来到巴郡边境已经十几天了,每天除了操练士兵,就是喝酒享乐,根本没打算真的出兵帮通国。他心里很清楚,秦国的实力比楚国强,要是真的和秦军开战,他不一定能打赢,万一战败了,他在楚国的地位就保不住了。
而且,他早就收到了司马错派来的使者送来的黄金和信。千镒黄金,那可是一笔巨款,足够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信里,司马错还承诺,只要他按兵不动,将来秦国还会在楚怀王面前为他美言,保他在楚国的地位。这样的好处,他怎么可能拒绝?
“将军,通国的使者还在帐外等着您的答复呢。”侍从走进来,低声道。
昭鼠撇了撇嘴:“告诉他,楚军远道而来,粮草不济,士兵们水土不服,暂时无法进军。让他再坚持几天,等咱们准备好了,就会出兵。”
侍从愣了一下:“将军,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通国要是知道咱们不肯出兵,肯定会不满的。”
昭鼠冷笑一声:“不满又能怎么样?他现在自身难保,还能来质问我不成?再说,等秦军打败了他,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不满了。”
侍从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回复通国的使者。昭鼠则拿起案上的黄金,仔细看了看,黄金的光泽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他心里暗暗得意:这次出兵,不仅没费一兵一卒,还赚了这么多黄金,真是太值了。
可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昭鼠皱了皱眉,起身走出帐外,问道:“出什么事了?”
一个士兵急忙跑过来,抱拳道:“将军,秦军的使者又来了,说要见您。”
昭鼠愣了一下:秦军的使者不是已经来过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他心里有些不安,难道司马错反悔了?
他定了定神,道:“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穿着秦国使者服饰的人走进了大营。那人走到昭鼠面前,抱拳道:“将军,我是司马错将军的使者。我家将军让我来告诉您,通国的叛军已经节节败退,秦军很快就要拿下成都了。我家将军希望您能继续按兵不动,不要插手蜀地的事。等平定了叛乱,我家将军还会再送您五百镒黄金,作为感谢。”
昭鼠心里一喜,没想到司马错还会再送他五百镒黄金。他连忙道:“请转告司马将军,我知道该怎么做。楚军会一直驻扎在巴郡边境,绝不会插手蜀地的事。”
使者点了点头:“将军明智。我家将军说了,将来要是楚国和秦国再有合作的机会,他一定会首先考虑将军您。”
说完,使者转身离开了大营。昭鼠看着使者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现在已经完全放心了,只要他按兵不动,就能拿到更多的好处,还能和秦国搞好关系,这对他在楚国的地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转身回到帐中,拿起案上的黄金,对侍从说:“把这些黄金收好,将来带回郢都。另外,传令下去,加强大营的防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出营,也不许让通国的人进来。”
侍从遵令而去。昭鼠则坐在帐中,喝着酒,想象着自己回到郢都后,拿着这些黄金,受到楚怀王嘉奖的情景。他完全忘了,自己当初出兵时,楚怀王对他的期望;也忘了,通国还在成都苦苦等着他的援助。
而此时的成都,通国已经陷入了绝境。秦军已经兵临城下,将成都团团围住。城里的叛军士兵们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想投降。通国派人去楚军大营催了好几次,可每次都被昭鼠以各种理由拒绝。他终于明白,昭鼠是不会出兵帮他了。
通国站在成都的城墙上,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秦军,心里一片绝望。他想起自己当初的野心,想起自己对蜀地百姓的承诺,想起那些跟着他叛乱的贵族,如今却都成了泡影。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六章 孤城穷途
成都的雨,下得比以往更大了。通国站在城墙上,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可他却浑然不觉。他看着城外的秦军大营,营地里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秦军士兵的呐喊声,那声音像一把把尖刀,刺在他的心上。
“君上,秦军又在城下喊话了,说只要您开城投降,就饶您一命。”侍从走到通国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通国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城外的秦军大营。他知道,秦军说的是假话。司马错是秦国的老将,向来治军严明,他叛乱勾结外敌,就算投降,也不会有好下场。可要是不投降,城破之后,他和城里的贵族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君上,咱们还是投降吧。”一个贵族走到通国身边,声音里带着哭腔,“秦军已经围了成都三天了,城里的粮草已经不多了,士兵们也都不想打了。再这样下去,咱们都会死的。”
通国转过头,看着那个贵族,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投降?你忘了咱们当初为什么要叛乱吗?咱们是为了摆脱秦人的控制,为了蜀地的百姓!现在投降,咱们对得起那些跟着咱们叛乱的人吗?对得起蜀地的百姓吗?”
贵族低下了头,声音哽咽:“可咱们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昭鼠的楚军不肯出兵,百姓们也都归顺了秦军,咱们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就算咱们再坚持,也只是白白送死啊!”
通国沉默了。他知道贵族说的是实话,可他就是不甘心。他想起自己承袭蜀侯之位时,曾发誓要让蜀地的百姓过上好日子,要让蜀地重新成为独立的国家。可现在,他的誓言还没实现,就要投降了。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传来一阵鼓声。通国抬头望去,只见秦军的大营里,一队队士兵列着整齐的队伍,朝着成都城走来。最前面的,是司马错。他骑在马上,一身黑色铠甲,手里拿着一把长剑,目光坚定地看着成都城。
“通国!你已经无路可走了!”司马错的声音透过雨声,传到了城墙上,“城里的粮草已经不多了,士兵们也都不想再打了。只要你开城投降,我可以保证,不伤害城里的百姓,也不追究那些被你胁迫的士兵的责任。但你,必须跟我回咸阳,接受秦王的审判!”
通国的身体晃了晃,他知道,司马错说的是实话。他看着城里的百姓,百姓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眼里充满了恐惧。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连累他们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说:“我可以投降,但我有一个条件。”
司马错看着他:“你说。”
“我要你保证,不伤害城里的百姓,也不追究那些跟着我叛乱的贵族的责任。”通国说,“他们都是被我胁迫的,罪不在他们。”
司马错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只要你开城投降,我保证不伤害城里的百姓,也会从轻发落那些贵族。”
通国看着司马错,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他举起佩剑,朝着天空,大声道:“我,蜀侯通国,愿降!”
城墙上的叛军士兵们听到通国的话,纷纷放下了武器。城门缓缓地打开了,秦军士兵们列着整齐的队伍,走进了成都城。
通国放下佩剑,走到司马错面前,伸出双手,道:“我愿随你回咸阳,接受秦王的审判。”
司马错看着他,眼神复杂。他知道,通国的叛乱,虽然给蜀地带来了战乱,但也让秦国意识到了蜀地治理上的问题。他挥了挥手,命士兵将通国绑起来,押回大营。
成都城终于恢复了平静。百姓们走出家门,看着进城的秦军士兵,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司马错站在成都的城楼上,看着城里的百姓,心里暗暗发誓:这次平定叛乱后,一定要好好治理蜀地,让蜀地的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再也不让这样的叛乱发生。
第七章 咸阳论罪
一个月后,咸阳。章台宫的朝堂上,气氛严肃。
通国被押在殿中,身上的蜀侯服饰已经被换成了囚服,头发散乱,面色苍白。他低着头,不敢看王位上的秦昭王,也不敢看殿上的文武百官。
秦昭王坐在王位上,小小的脸上带着一丝威严。他看着通国,声音平静却有力:“通国,你可知罪?”
通国抬起头,声音沙哑:“臣知罪。臣勾结楚国,发动叛乱,背叛秦国,罪该万死。”
秦昭王看着他,又道:“你身为蜀侯,受秦国恩宠,却不思回报,反而为了一己之私,引外兵入蜀,让蜀地百姓陷入战乱。你可知,因为你的叛乱,多少蜀地百姓流离失所,多少秦军士兵战死沙场?”
通国低下头,泪水从眼角滑落:“臣知罪。臣对不起秦国,对不起蜀地的百姓,更对不起大王。臣愿受任何惩罚,只求大王能善待蜀地的百姓,不要因为臣的过错,而迁怒于他们。”
秦昭王沉默了片刻,看向宣太后和魏冉。宣太后点了点头,魏冉上前一步,道:“大王,通国叛乱,罪大恶极,若不严惩,恐难服众。臣以为,当处死通国,以儆效尤。同时,赦免那些被通国胁迫的蜀地贵族和士兵,安抚蜀地百姓,以稳定蜀地的局势。”
殿上的大臣们纷纷附和:“穰侯所言极是!通国罪该万死!”
通国听到“处死”两个字,身体晃了晃,但很快又稳住了。他知道,自己的结局早就注定了。他抬起头,看着秦昭王,道:“臣愿死。只求大王能记住对臣的承诺,善待蜀地的百姓。”
秦昭王点了点头:“朕答应你。朕会下令,减免蜀地今年的赋税,整顿蜀地的吏治,严惩那些欺压百姓的官吏和贵族。蜀地的百姓,不会因为你的过错而受到牵连。”
通国感激地看了秦昭王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秦昭王看着通国,深吸了一口气,道:“来人,将通国押出殿外,斩首示众。”
士兵们遵令上前,押着通国走出了殿外。很快,殿外传来一声清脆的斩首声。
秦昭王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他知道,处死通国,只是平定蜀地叛乱的第一步。接下来,他还要好好治理蜀地,赢回蜀地百姓的心,让蜀地真正成为秦国的大后方。
宣太后走到秦昭王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王,你做得很好。通国必须处死,这样才能震慑那些有异心的人。接下来,咱们还要派可靠的人去蜀地,负责蜀地的治理。司马错将军在蜀地威望很高,不如就让他留在蜀地,担任蜀守,负责蜀地的军政事务。”
秦昭王睁开眼睛,点了点头:“母亲说得对。司马老将军熟悉蜀地的情况,又深得蜀地百姓的信任,让他担任蜀守,再合适不过了。朕这就下旨,任命司马错为蜀守,驻守蜀地。”
魏冉也上前道:“大王英明。有司马老将军驻守蜀地,蜀地一定能尽快恢复稳定,为秦国提供更多的粮草和兵源。”
秦昭王点了点头,目光坚定。他知道,秦国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平定蜀地叛乱,只是秦国强大的第一步。将来,他还要带领秦国,打败韩、魏、楚等国,统一六国,让秦国成为天下最强大的国家。
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秦昭王的身上。小小的身影,在阳光里显得格外挺拔。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要承担起一个君主的责任,为秦国的未来而努力。
而此时的蜀地,司马错已经开始着手治理蜀地。他减免了百姓的赋税,严惩了欺压百姓的官吏和贵族,还派人兴修水利,发展农业。蜀地的百姓们渐渐安定下来,生活也慢慢好转。他们不再记得那个发动叛乱的蜀侯通国,只记得那个为他们带来安定生活的秦国蜀守司马错,和那个虽然年幼却心怀百姓的秦昭王。
蜀地的雨,终于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蜀地的大地上,岷江的江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像一条金色的带子,缠绕着这片富饶的土地。蜀地,终于重新恢复了稳定,成为了秦国最坚实的大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