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的靴底刚触到钱庄外墙,指尖已扣住三枚荧光铜钱。
这是横山军斥候惯用的。三角定位术,在夜色中以荧光辨位,三光交错之处,便可知掩体后的身位。
乐爷佝偻的身形如老竹弯折,竹棍轻点墙面便掠上屋檐,丐帮的缠字诀轻功让瓦片未发出半丝异响。
黑隼的毡帽擦过墙角的瞬间,风七屈指一弹,东侧铜钱滚至立柱后,微光映出党项细作腰间菱形箭囊。
未等箭囊落地,在檐角俯瞰的乐爷手中竹棍已然绷直,棍头蜂鸣直击黑隼关节位置。
横山军残兵旋身侧翻,短匕如毒蛇吐信,擦着黑隼肩甲滑向其腰间。
党项细作反应极快,拧身避开要害,袖中三枚菱形袖箭已破空而出,尾羽上的狼毒粉末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乐爷竹棍骤舞如幕,棍影织成密网挡下两枚袖箭,第三枚却擦过风七耳际,在青砖上灼出焦痕。
黑隼正欲转身拿回尚未落地的箭囊,却被老丐一声暴喝震得头皮发麻。
“龟儿子的毒针!”乐爷手中竹棍突然变招为拨草寻蛇,棍头挑飞箭囊。
眼看先机尽失去,黑隼再不犹豫,一头窜入钱庄大堂,撞翻的账册如黑蝶纷飞。
风七足尖点地跃起,短匕划破月光刺向对方后心,却见黑隼转身时甩出腰间铁链,链端狼首配重砸向他面门。风七就地一滚,短匕划向铁链连接处,却被乐爷的竹棍拦住。
“留活口!”老丐竹棍斜挑,链身缠上立柱的刹那,风七已欺身近前,短匕抵住黑隼咽喉。乐爷的竹棍同时点中其手腕麻穴,菱形袖箭“当啷”坠地。
党项细作喉间溢出血沫,狼首刺青在月光下扭曲如活物,却仍以含混的党项语咒骂:“横山的狗…… 你们的人早该喂狼了……”
乐爷用竹棍挑起毡帽,露出对方后颈新烙的狼首印记 。“新入伙的?” 他咧嘴一笑,缺了半颗的门牙映着月光,“可惜你家主子没告诉你,丐帮的叫花子最爱掏狼窝里的狼崽子。”
风七蹲下身,拾起那黑隼视若珍宝的箭囊,却觉触感有异。
撕开牛皮绳,三枚青铜铃铛滚落在地,铃铛内壁刻着细小的党项文,是西夏细作传递消息的暗号。
“是‘黑风谷’的标记。” 风七在地上写写画画后,指尖停在最大的铃铛上,“那里地势险要,据说转运使...啊不....刘廿那狗贼在黑风谷大破过西夏军,如今想来也不可全信。”
乐爷忽然皱眉,用竹棍挑起墙角的账册。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片碎布,布角绣着的青竹纹已被血浸透,那是丐帮暗桩的信物。他顺着血迹寻去,钱庄后院的枯井边,三具尸体呈跪姿排列,喉间皆插着党项人的三棱箭,似是尚未来得及清理。
“眼线被拔了。” 乐爷的竹棍点在尸体掌心,那里攥着半枚丐帮令牌,“一口气折了三个弟兄,西夏人这次来者不善。”
风七起身时,靴底碾碎了一枚荧光铜钱,那是他们方才布下的三角标记,如今只剩东侧一枚还在幽幽发光。
他想起今夜巡逻时未见的更夫、巷口消失的卖饼摊,后颈骤然泛起凉意。
“乐爷,” 他压低声音,“去染布坊。”
染布坊的酸腐味愈发浓烈,月光透过破窗棂,在靛蓝色的废液池上投下蛛网般的光影。
风七踢开堵住排水口的麻袋,一具身着丐帮服饰的尸体仰面漂出,手腕上缠着的红绳正是他们约定的 “紧急撤离” 信号。
乐爷蹲下身,从尸体衣襟里摸出半张羊皮纸,纸角染着未干的血渍,上面用党项文写着三日后的军令:“屠尽怀远镇,悬首立威。”
乐爷的竹棍抵在染布坊的破窗棂上,望着远处屋檐后若隐若现的铜铃反光,忽然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风七小子,” 他压低的声音混着沙砾,“你回鹰嘴崖报信,老子在这儿盯着党项人的尾巴。”
风七的短匕刚从黑隼咽喉拔下,闻言猛地转身,刀刃上的血珠溅在青砖上:“乐爷,你一人留在这儿太险!如今这镇子里西夏狼卫遍布,你孤立无援的话 ——”
“嘘 ——” 乐爷竹棍轻敲对方手腕,打断他的话。
老丐的毡帽在夜风里晃出半道阴影,露出眼角新添的皱纹,“丐帮的夜猫子功夫,比你们横山军的千里眼好使。”
他指腹摩挲着竹棍顶端,“你瞧这老伙计的颤动,能听出两里外的马蹄声。”
风七攥紧腰间短匕,染布坊的酸腐味钻进鼻腔,让他眼眶有点发酸。他知道乐爷说的在理,只是想起乐爷上次为救自己,用竹棍硬接铁刀后,掌心至今留着的焦痕,又心下不忍。
乐爷忽然笑了,缺牙的嘴咧得老大,露出舌底藏着的荧光药丸:“老子有这个。”
药丸在月光下泛着幽绿,正是丐帮秘制的 “鸡鸣散”,能引开野兽却不伤人性命。
“至少蝎子找不着老子。”他将药粉撒在窗沿,竹棍顺势点向排水口侧旁,“你走地道,过枯井时敲三声就会放行。”
风七还欲争辩,却见乐爷突然扯住他后领,将人往地道口方向推去。
老丐的竹棍在地上划出一道急弯,声音低沉,是有不舍,“老子要是没回来,替我给徐老鬼带句话,梨花白留三坛,别喝光了。”
地道口的青苔擦过风七靴底,他忽然转身,“活着回来。”
乐爷用竹棍敲了敲地道顶:“啰嗦。” 他的身影已隐入阴影,只余竹棍末端在月光下晃了晃,“记住,见着雷老鬼别慌,那群老东西主意正的很,要有阴谋一定看得穿。”
风七握紧短匕,最后望了眼染布坊的破窗,转身跃入地道。
地面传来隐约的马蹄声,乐爷蹲在染布坊屋顶,望着风七消失的方向,忽然用竹棍在瓦片上敲出《茉莉花》的调子。
这是他年轻时在江南学的小曲,此刻混着沙砾声,竟成了送别的离歌。
“小心点啊,小子。” 他低语着,从怀里掏出半枚荧光铜钱,扔向镇东的党项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