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铎曩策马疾驰,快马踏碎月光,蹄声在荒野上炸响。寒风裹挟砂砾,似冰刃刮过脸颊,却抵不过心口那团灼热的焦灼——族人安危如巨石压顶,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行至半途,却见前方关卡处旌旗猎猎,番兵列阵如铁壁,长枪森森如寒林,日光在枪尖凝成点点冷芒。盘查的士兵将过往行人翻检如筛糠,稍有迟疑便遭刀鞘狠击,哀嚎声在风中撕扯成片。
野利铎曩心头一紧,急忙勒住缰绳,那匹骏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紧张与不安。他将马牵至路旁一处极为茂密的草丛之中,闪身遁入枯草丛中,伏低身形,耳畔唯有心跳如擂鼓。枯黄野草簌簌作响,似在低声泣诉困局。他死死攥住刀柄,掌心冷汗涔涔,脑海中追兵马蹄声渐近,族人在火光中哀嚎的画面如刀剜心。
“若不能尽快闯过这关卡,被追兵赶上,不仅自己性命难保,族人也不知道将要面对怎样的境地,万一白兰部的人也与木征一般心思……\"他不敢再往下想。
\"族人还在等着我,我绝不能被抓!” 野利铎曩在心中暗自思忖,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 “川” 字。
正煎熬间,身后突闻异动——脚步声极轻,却踩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野利铎曩旋身拔刀,刀光如雪瀑倾泻。却见赵勾什踉跄而来,鬓发凌乱,衣襟染尘,喘息声似破风箱。“兄弟莫急,我已想好办法。跟我来,换上这身河州番兵的装束,我带你乔装出关。”
说着,赵勾什从怀中掏出一套番兵的衣物,递了过去。野利铎曩看着赵勾什,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在这人心叵测的江湖,轻易相信他人往往意味着危险,但此刻他已身处绝境,犹如溺水之人,面前哪怕只有一根稻草,也只能紧紧抓住。
略一犹豫后,他还是接过衣物,在草丛中迅速换上。
二人并肩向关卡行去。赵勾什昂首阔步,高举令牌,令牌上\"木征\"二字在日光下泛着冷辉。守关将领验过令牌,目光如鹰隼扫过二人衣甲,野利铎曩脊背绷如弓弦,掌心刀柄几乎要嵌进肉里。忽闻将领低喝:\"速速通过!莫误了木征首领要事!\"
守关的番兵们瞧见那枚刻着\"木征\"二字的青铜令牌,原本如寒铁般僵直的脊梁终于松了松。但常年戍边的警觉仍让他们如猎鹰般眯起眼睛,一寸寸打量着眼前二人。
赵勾什的瞳孔在暮色中忽地颤了颤,那抹游移的余光恰似夜鼠窥探粮仓的谨慎,瞬间点燃了小队长眼底的烽火。
\"慢着!\"小队长冷声喝断二人的脚步,虎口扣住刀柄的指节发出咔嗒轻响。他踏着砂砾逼近,硬朗的脸颊在暮色中泛着青灰,\"你二人虽持令牌,但形迹可疑……\"
野利铎曩的心跳瞬间炸成惊雷,冷汗顺着脊梁沟窜进靴底。他死死盯着小队长脖颈处跳动的血脉,仿佛看见族人的血正从那里喷涌而出。他不知近日河州流民作乱才层层设卡,只道是拦着自己的。
当刀柄上缠绳被汗渍浸透的瞬间,野利铎曩骤然暴起,五指扣住刀柄的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檀木——寒光乍现,刀锋撕开暮色,裹挟着腥风血雨朝着番兵们的咽喉劈去!
\"拦下他!\"小队长嘶吼着抽刀格挡,钢刃相撞迸出的火星在暮空中炸开。野利铎曩的身形似一道黑色闪电,在刀光交织的密网中辗转腾挪,每一招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悍勇。
血珠溅上他染尘的袍服,在夜色中绽开朵朵暗红的花。番兵们的怒吼声、兵器的碰撞声、战马的嘶鸣声,在关隘前撕开夜幕,残月被震得在云层中剧烈摇晃,恍若滴血的瞳孔。
赵勾什的刀锋出鞘时,带起一道冷冽的弧光。他高呼\"兄弟莫慌\"的嗓音裹着虚假的热忱,却在挥剑格挡番兵长枪时,刻意将野利铎曩的脊背暴露在敌刃之下。
野利铎曩的长刀已化作一道银色飓风,每一记劈砍都似将夜色撕成碎片,刀光掠过之处,血肉与断骨在残阳下迸溅成猩红的雨。
\"杀!\"野利铎曩的嘶吼声如困兽撞破喉管,长刀在掌心翻转腾挪,将攻来的钢刀尽数绞成废铁。汗珠混着血沫从他额角滚落,在暮色中凝成暗红的珍珠。
赵勾什的剑却在此时悄然游移,看似护住野利铎曩的侧翼,实则总在对方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际,恰到好处地\"逼退\"两名番兵——那剑招中藏着毒蛇般的算计,只待猎物松懈的刹那。
当最后一名番兵倒下时,沙地上已铺开十二条扭曲的生命。野利铎曩的喘息声粗重如破风箱,血污覆满的面庞在暮色中泛着铁青。
他正要转身道谢,却瞥见赵勾什眼底那抹阴鸷。
\"兄弟情深?\"赵勾什忽然轻笑,匕首在袖中滑出的刹那,野利铎曩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淬毒的刃尖划破空气,带着毒蛇吐信的嘶声,精准刺入他毫无防备的小腹。\"既然你要上刀山报答我的恩义,现在便是时候了!\"
剧痛如熔岩灌入脏腑,野利铎曩踉跄后退,滚烫的鲜血顺着刀柄涌出,在袍服上晕染出触目惊心的血梅。
\"为何......\"他跪倒在地,指节抠进沙土,喉间的嘶吼化作血沫喷溅。赵勾什擦拭匕首的动作极慢,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记住,这世道从不吃情义。你不过是我棋盘上的一枚卒子罢了。\"
暮风卷过野利铎曩逐渐涣散的瞳孔,族人们的面容在血雾中浮现又破碎。他想起部族祭坛上燃烧的松明,想起孩子们追逐野马时银铃般的笑声,最终都凝成不甘的眼神死死望向前方。
野利部首领,野利银虬之兄野利铎曩的身躯缓缓倒下,溅起的尘土混着血珠,在风中凝成永恒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