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从楚焉现原形的那一刻起，裴执墨都是懵的。
他不信鬼神之说。
更没想过跟自己同床共枕了那么久的女人，居然会是鬼。
如果她是鬼。
那他们的孩子算什么？是人，还是鬼？
被楚焉点到名字，裴执墨下意识地反应就是退缩，身体的本能比他的脑子反应得更快。
他第一反应就是，楚焉是鬼，其他人怎么看他？
第二反应是，还好旁人并不知道他和楚焉的关系，只能说他也是被蒙蔽的。
感受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裴执墨浑身不自在，心里没来由地恐慌。
下意识地，裴执墨脱口而出。
“焉儿，你，你竟然是鬼？”
“呵。”
姜枕雪轻笑一声，看向裴执墨的目光带着一丝鄙夷。
她还真是高看了他。
“明璃看着没，不管这个男人看起来有多好，多么风度翩翩，只要他没有担当，就绝对不能要，这就是典型。”
裴明璃看向裴执墨眼神同样带着鄙夷。
“我明白了郡主。”
三哥没有担当，章公子也没有担当。
这两人才是一路货色。
自从楚焉现原形的那一瞬，裴执墨不受控制地，余光一直朝姜枕雪那看。
感受到姜枕雪鄙夷的目光。
裴执墨的心里更是针扎一般难受。
同时，他又很委屈。
为何这倒霉事偏偏就被他撞上了。
他不信，如果旁人遇到这种事，就一定做得比他好。
“裴哥哥……”
裴执墨的反应，楚焉自然也看在眼里。
她似是对裴执墨的反应很失望，一行血泪从眼角流下，身上的鬼气空前的浓厚，像是随时要爆发。
刹那间，裴家后宅的天都变了。
刚还清空万里的天空被黑压压的乌云笼罩，阵阵刺骨的冷风从人的脚底下直往上钻，冷得人浑身发颤，仿佛是被人丢到了冰窖里。
“去死！都给本尊去死！”
再说话，楚焉的声音都变了。
和之前温柔似水的声音完全相反，此刻的楚焉，声音不男不女，不老不少，阴森凄厉，比指甲刮墙面的声音难听百倍，又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在场的人无不是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起。
就连陆拾月母女和章程都不敢动。
那嗜血的眼神，实在是太过骇人。
好像人命在她眼中，不过就是看不上的蝼蚁。
这是要……大开杀戒的迹象。
姜枕雪脸色一变。
“不好。”
盛怒之下的楚焉，就算鬼力被压制，清虚也绝不是对手。
“护好明璃。”
她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周蕙兰立马飘到裴明璃身上，已经做好了随时带裴明璃跑的准备。
姜枕雪掏出一张黄符。
旁人只能看到这张符看起来比寻常的符要更亮一些。
楚焉却是脸色大变。
她清清楚楚看到，那张符纸上，附着的功德之光。
姜枕雪咬破手指，聚精会神画符，嘴上念着：“天清地浊，玄煞锁魂——封！”
符重重地朝楚焉身上砸过去。
楚焉来不及闪躲，被符砸了个正着。
一声无比凄厉，听得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响起，声音仿佛是从人的骨髓里发出。
楚焉那浓厚的鬼气被生生打散。
一滩又红又黑的尸水缓缓从她身上流出。
臭得令人作呕。
压在裴家后宅上方的乌云散去，太阳重新透进来，那股强压在人心头，好像随时要窒息的感觉消失。
有姜枕雪在。
众人皆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所有人都将生的希望放在姜枕雪身上。
那种心态。
姜枕雪早已不是和她们同一水平，会争夺资源的后宅女人。
水平差不多的时候，会嫉妒，会把对方拉下来。
能力将他们远远摔在身后，人心里只有崇拜。
人群中，韩家母女对视一眼。
韩夫人瑟瑟发抖，后悔今日对姜枕雪恶语相向，又忐忑姜枕雪会不会找她算账。
韩小姐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姜枕雪这么厉害，那她之前说的，家族让她进宫的目的，全部都是真的。
还好，她现在知道还不算晚。
飞快的，姜枕雪闪在楚焉跟前，掐住她脖子的手缓缓用力，另一只手里扬着一张最上等的引雷符，随时会引雷劈下的样子。
“说，姜母的魂魄在哪？”
被人掐住脖子，楚焉不仅没害怕，反而笑了。
“你不是姜枕雪，你到底是谁？”
姜枕雪手上更为用力。
一道道功德之光顺着姜枕雪的手，刺向楚焉的脖子。
那种感受，比直接的疼痛，更加痛苦。
“我问你，姜母的魂魄在哪？”
随着姜枕雪声音加重，楚焉的痛苦更甚，她艰难开口：“我，我不知道。”
“废物。”
姜枕雪一甩手，将楚焉甩在地上。
她余光朝某个方向瞥了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手上的动作比寻常慢了许多。
“既然你不说，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见姜枕雪真的能压制住楚焉，裴老夫人的惧意比之前少了许多，她恶狠狠地骂道。
“不用留情，狠狠地打，把这恶鬼收走。不，打她，把她打得魂飞魄散，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就算不信鬼神之说的人，也知道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是什么意思。
姜枕雪戏谑地看向裴执墨。
“裴校尉怎么说？”
裴执墨没想到姜枕雪会在这个时候点自己的名字。
他下意识看向楚焉。
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什么都没说。
姜枕雪看向楚焉的眼神带着玩味，那眼神就好像在说：看吧，把你挂在嘴上的此生挚爱，也不过如此。
楚焉狠狠别过脸。
“少废话，要杀要剐随你。”
远处的黑影猛地扑近，姜枕雪装作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的模样，慌慌张张伸手去挡。
那道黑影也没想恋战，把地上的楚焉一裹，以极快的速度离开裴家。
很快，裴家后宅一切恢复正常。
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裴老夫人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却在站起来的那一刻身体一晃，再次栽倒在地上。
裴家人自然又是乱作一团。
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一哄而散。
裴家后宅闹鬼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不管信还是不信，京城所有人家都达成一致，一定要离裴家远些。
姜枕雪拍了拍手，看着楚焉离开的方向。
楚焉一走，再处理完手头上的这点事，她差不多也该和裴执墨和离了。
不想去管裴老夫人，姜枕雪干脆手扶着额头，做作地喊了一声“头好晕”便倒在了裴明璃身上，而后由旁人扶着，回了沁芳轩。
回沁芳轩的路上，姜枕雪发现许多功德之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仔细看了一下。
有韩小姐的。
有军中的。
更多是今天这场宴会，跟楚焉有关的。
她救了苏姨娘。
更救了今日参加宴会，即将被楚焉吸干气运的宾客们的。
功德之光自然会落在她身上。
姜枕雪不由在心里“啧”了一声：楚焉费那么大功夫帮裴执墨收集气运，没想到关键时候，他根本不顾自己的死活。
姜枕雪心中只觉讽刺。
连千年鬼王，都看不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