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干净,宫墙下的青石板却烫得能煎鸡蛋。我捏着那封墨迹没干的密报,指甲都快把宣纸戳穿了。最近茶楼酒肆里传得沸沸扬扬,说我跟藩王勾结,而放话的人,正是李长庚。
“苏姑娘!” 沈砚之的声音带着晨露砸在我身后,他腰间的螭龙玉佩跟着喘气的节奏晃悠,“大理寺刚收到匿名信,有人举报我私通外敌!”
我一转身,正看见他眼底血丝密布。他手里的信纸在风里哗哗响,上面的蝇头小楷看得我眼睛发疼 —— 那是父亲书房里特有的徽墨味,现在却成了要我们命的刀子。“这笔迹……” 我喉咙发紧,“是幽冥阁的人仿造的。”
沈砚之猛地把信纸撕碎,纸片像白蝴蝶似的落在他猩红的官袍上:“皇帝已经下旨,三天内要是证明不了清白,我们……” 他的话突然断了,远处传来金锣声,十二队玄色禁卫军黑压压地压过来。
我腰间的软剑还没拔出来,沈砚之已经把我护在身后。寒铁枪尖抵住他喉咙的时候,我瞧见他耳后多了道新伤,是昨晚从义庄逃出来时留下的。“沈少卿私通外敌,苏相之女意图谋反,圣上有旨 ——” 领头的禁卫统领展开明黄圣旨,“即刻收押!”
牢房里腐臭味混着血腥味,熏得人直犯恶心。我蜷在湿漉漉的稻草上,听着隔壁牢房沈砚之压着嗓子咳嗽。铁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碎成一片片,看着跟幽冥散的银光似的。“苏姑娘。” 黑暗里突然冒出林婉清的声音,她裹着件沾满泥浆的披风,发间的木簪早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楚汐在黑市找到些线索,但……”
她的话被铁链拖地的声音打断。云娘被狱卒推进隔壁牢房,脸上的刺青在月光下泛着青幽幽的光。“林姑娘可真天真。” 她舔了舔嘴角的血,笑起来带着铁锈味,“以为毁掉几封密函,就能扳倒幽冥阁?”
林婉清猛地扑到牢栏前,伤口裂开的血滴在云娘手背上:“为什么?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
云娘突然凑过去,鼻尖都快贴上林婉清的脸:“因为你不过是阁主手里的棋子。” 她故意拉长声音,“就像苏相…… 还有他那个聪明过头的女儿。”
我 “腾” 地站起来,额头狠狠撞上低矮的横梁。疼得我眼前直冒金星,可都比不上云娘下一句话带来的冲击:“你以为苏相为什么被软禁?三年前,他亲手把你母亲的命,卖给了幽冥阁。”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打得我眼前发黑。我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样子,她苍白的手死死抓着我的衣角,气若游丝地说:“别信…… 任何人……” 原来这些年父亲书房里的深夜密会,那些突然消失的侍女,答案早就藏在那里。
“住口!” 林婉清抄起半截碗片抵住云娘喉咙,“告诉我幽冥阁的老巢在哪里!”
云娘却笑得更放肆了,笑声在空荡荡的牢房里打转:“你们以为能找到解药?实话告诉你们,炼制幽冥散的人,这会儿正在御书房陪圣上喝茶呢。”
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汐浑身是血地撞开牢门。她发间只剩最后一支银饰,在黑暗里闪着让人安心的冷光:“快走!我买通了狱卒,李长庚……” 她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着黑血,“他要在三天后的朝会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布所谓的‘通敌证据’。”
我们在暴雨里狂奔,泥水溅得满身都是。沈砚之不知啥时候挣脱了枷锁,他的剑在雨里划出一道又一道寒光,砍断了追上来的禁卫军。“分头找证据!” 他把一枚刻着大理寺徽记的令牌塞进我手里,“苏姑娘,无论如何,活下去。”
我望着他转身冲进雨幕的背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嘲讽的笑。原来那些针锋相对的话里,藏着比幽冥阁毒药还热乎的东西。林婉清拽着我的手腕,指甲都掐进肉里了:“去城西当铺!我昨天在那儿见过可疑的账本!”
当铺的门虚掩着,血腥味混着檀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掌柜的尸体倒在柜台后面,胸口插着一把刻着幽冥阁图腾的匕首。林婉清在满地杂物里翻找,突然压低声音尖叫起来。我跑过去一看,她手里的账本上,父亲的名字和李长庚的字缠在一起,最要命的那页,还盖着藩王的私印。
“这是假的!” 我嘶吼着抢过账本,纸张在我发抖的手里哗哗响。窗外突然炸响一声雷,照亮了墙上若隐若现的暗门。我推开暗门,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熏得我差点吐出来 —— 里面堆着几十具尸体,他们胸口都烙着跟王伯安一样的蝴蝶印记,最上面那具尸体,竟然是本该在皇宫里的父亲贴身侍卫。
林婉清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带着哭腔说:“苏姑娘,你听!”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无数火把把雨幕都染成了红色。云娘的笑声混着雨声飘过来:“你们以为能跑掉?从你们踏进当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中了幽冥散的毒。” 她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的瓷瓶泛着幽蓝的光,“看看你们的指尖,是不是开始发麻了?”
我低头一看,指甲缝里真的渗出细细的银光。我突然想起楚汐说过的话:幽冥散的解药,在炼制者身上。可现在,李长庚保准正坐在朝堂上,等着看我们怎么在众人面前背上谋逆的罪名。
“林姑娘,楚汐那边有消息吗?” 我握紧软剑,剑穗上母亲的玉佩硌得手心生疼。
林婉清摇摇头,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城东乱葬岗。她让我转告你,小心……” 她的声音突然没了,瞳孔猛地放大。我一转身,就看见云娘的匕首插进了她的后背,鲜血溅在那本要命的账本上,把那些假字迹晕染成了诡异的图案。
“对不起,苏姑娘。” 林婉清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早就知道云娘的身份,但我……” 她的手垂了下去,怀里掉出半块染血的玉佩 —— 正是沈砚之腰间那枚螭龙玉佩的另一半。
云娘一脚踢开尸体,眼神里全是疯狂:“还不明白吗?你们所有人,都是阁主棋盘上的棋子。” 她举起瓷瓶,毒药在雨里化成细密的银雾,“现在,该收网了。”
我挥剑劈开毒雾,却听见远处传来上朝的钟声。三天后的朝会,等着我们的到底是真相大白,还是万劫不复?父亲和幽冥阁做的交易背后,还有多少秘密?沈砚之现在又在哪儿找那一线生机?暴雨冲刷着地上的血,却冲不散空气里浓浓的阴谋味。我握紧手里的账本,朝着皇宫的方向走 —— 不管前面是啥龙潭虎穴,我都要把这团迷雾撕开,还自己一个清白。
铜镜里的人脸色白得像纸,我把最后一点胭脂重重抹在嘴唇上,猩红的颜色跟林婉清倒下时溅在账本上的血似的。指尖还麻麻的,提醒我幽冥散的毒还在,时间不多了 —— 离三天后的朝会,只剩不到四十八个小时。
“姑娘,黑市那边有动静了。” 春桃在门外声音发颤,“有个自称‘西域商人’的人,说能用幽冥阁的情报换您手里的半块玉佩。”
我攥紧母亲留下的玉佩,冰凉的玉质硌得手心生疼。沈砚之那半块螭龙玉佩藏在贴身衣袋里,隔着衣服都还能感觉到一点他体内的余温。“去回了他,就说苏瑶只认活人。” 我对着铜镜扯出个笑,故意笑得有点疯,“让他带着幽冥阁的眼线来见我。”
春桃走后,我摸着腰间的软剑。剑穗上的银铃铛被我提前拆了,换上了楚汐留下的最后一支银针 —— 上面还沾着她咳出的黑血,现在成了我唯一的护身符。窗外突然传来乌鸦叫,我一抬头,正看见屋檐上闪过一个黑袍人的衣角。
深夜的黑市飘着股腐朽的檀香,灯笼在风里晃来晃去,把人影拉得歪歪扭扭。那个叫 “阿卜杜勒” 的商人坐在阴影里,面纱下的眼睛像毒蛇似的盯着我:“苏姑娘果然大手笔,用半块玉佩换一条情报?”
我把玉佩重重拍在桌上,玉质相撞的声音惊得周围人都看过来:“只要你告诉我幽冥阁的老巢,剩下半块玉佩也归你。” 我故意让声音发抖,“我爹被他们陷害,我不想死……”
商人笑起来,声音低沉得像裹着风沙。他伸手的时候,袖口滑下来,我瞥见他手腕上青色的蝴蝶刺青 —— 跟云娘的一模一样。“好,明天卯时,城西破庙。” 他说,“但你得先证明,你有资格知道这个秘密。”
我强忍着恶心,抓起玉佩转身就跑。雨丝很快就把衣服浇透了。暗处传来暗卫们熟悉的暗号声,可我在巷子口突然停住了 ——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是幽冥散那种甜腻的味道。“小心!” 我话还没说完,三支淬了毒的弩箭 “嗖” 地飞过来,钉在我刚才站的墙面上,溅起的墙灰混着毒雾扑面而来。
等我浑身是伤地回到苏府,春桃举着烛台的手抖个不停:“姑娘!沈大人…… 沈大人让人送来了这个!”
她递过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馒头。掰开一看,里面用指甲刻着小字:“李长庚左手有烫伤疤痕,与三年前御膳房失火案有关。” 字迹歪歪扭扭的,却看得我瞳孔猛地一缩 —— 三年前那场烧死二十三个宫女的大火,正好是母亲去世前三天。
我攥着馒头的手开始哆嗦,回忆一下子涌上来。那年过生日,父亲带回来的西域香料里,确实有股焦糊味,而且他袖口新换的刺绣,刚好遮住了手腕。“备马!” 我突然往马厩跑,“去大理寺!”
狱卒的惨叫声混着铁门打开的吱呀声在雨夜里回荡。我拿着沈砚之给的令牌,剑上还滴着血。牢房最里面,沈砚之的身影在晃动的烛光里忽隐忽现,他的官服破破烂烂的,可背还是挺得笔直,像一把折不弯的剑。
“苏姑娘,你疯了?” 他猛地把我拽进牢房,铁链哗啦作响,“现在整个京城都在通缉你!”
我把馒头里的字条塞给他,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兴奋:“我要你帮我伪造一份供词,就说李长庚是御膳房纵火案的主谋,还有幽冥阁……” 我压低声音,“是他养的杀手组织。”
沈砚之盯着字条,眼神里闪过好多情绪:“你知道一旦这么做,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母亲的死,我爹的背叛,还有林姑娘……” 我握紧拳头,指甲扎进掌心,“这些血债,该算清楚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金锣声。沈砚之脸色大变,他一把把我推向密道:“快走!李长庚的人来了!”
我冲进密道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打斗声。里面又潮又霉,还混着血腥味。也不知道在黑暗里跑了多久,出口处突然传来熟悉的银铃声 —— 那是暗卫们的求救信号。我握着银针冲出去,却只看到满地尸体,暗卫们胸口都烙着幽冥阁的蝴蝶印记,他们手里还死死攥着布条,上面有半个血手印。
“苏姑娘,好久不见。” 云娘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她面罩下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绿光,“你以为那些暗卫真能找到幽冥阁?不过是给你设的圈套罢了。”
她跳下来的时候,手里的瓷瓶泛着幽蓝的光。我挥剑劈开毒雾,可剑快碰到她喉咙的时候,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 是沈砚之那种压着嗓子、克制的咳嗽。云娘趁机甩出袖中的锁链,缠住我的手腕,铁链冰凉凉的,上面刻满了幽冥阁的咒语。
“你以为沈少卿真能帮你?” 云娘在我耳边说,“他不过是圣上安插在大理寺的棋子,而你……” 她猛地扯开我的衣领,我锁骨处淡青色的印记露了出来,“从生下来,就注定是幽冥阁的祭品。”
远处传来马蹄声,火把把夜空照得通红。我看着云娘身后影影绰绰的黑袍人,突然想起楚汐最后说的那句话:“小心…… 身边人。” 这会儿,沈砚之的咳嗽声越来越近,可里面还混着陌生的、阴冷的笑。
雨越下越大,我握紧手里的银针,任由云娘拖着我往黑暗里走。三天后的朝会,到底是真相大白的时候,还是更大阴谋的开始?沈砚之,这个我慢慢信任的人,在这盘大棋里到底是什么角色?母亲的死、父亲的秘密、幽冥阁的阴谋,这些线索搅成了一张大网,我早就陷在里面,没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