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将月牙泉蒸得只剩一弯浑浊的水洼。赵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三天没喝过一口干净水的士兵们像群饿狼般盯着那潭泥水,有几个已经趴在地上舔渗出来的湿气。
\"报——东南十里发现回鹘人!\"斥候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们...他们在往泉眼里倒马粪!\"
萧夜一把扯下破损的头巾,左耳残缺处的新伤还在渗血:\"陛下,让末将带骑兵冲一波!\"他的铁甲上沾着暗褐色的血垢,那是昨天为保护太子留下的。
赵恒没说话,手指摩挲着腰间那个绣有当归纹样的锦囊。临行前苏棠塞给他时说过,这里面装着\"沙漠里的救命草\"。他解开锦囊,倒出的却不是草药,而是一小包用蜂蜡封存的奇怪粉末。
\"陛下小心!\"太子赵睿突然扑过来。一支毒箭擦着皇帝鬓角飞过,钉在身后的胡杨树上,箭尾还在剧烈颤动。少年太子反手拔剑的姿势,活脱脱是萧夜亲传的模样。
回鹘人的呼哨声从三面合围而来。赵恒捏碎蜂蜡包,将粉末撒进泉眼。浑浊的水面立刻泛起诡异的蓝光,接着像煮沸般翻腾起来。士兵们惊恐地后退,却见皇帝舀起一捧水一饮而尽。
\"喝!\"赵恒抹了把嘴,\"这是皇后配的净水药!\"
萧夜第一个冲上去,捧水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当清水入喉的刹那,这个铁打的汉子突然红了眼眶——这味道他太熟悉了。三年前他在西域中毒将死时,就是苏棠用这种带着当归苦香的药水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厮杀比预想的更惨烈。回鹘人显然也渴疯了,举着弯刀不要命地扑向泉眼。赵恒的龙纹剑砍卷了刃,索性抢过敌人的狼牙棒横扫。突然,他瞥见敌阵后方有个熟悉的身影——是个戴面纱的女子正在分发水囊,那递水的姿势像极了苏棠!
\"皇后?!\"皇帝一时分神,右臂顿时挨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流到掌心,把那个锦囊染得通红。
就在官军即将溃败时,沙漠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数十匹骆驼从沙丘后冲出,每匹骆驼两侧都挂着巨大的皮囊。领头的骑手一身白衣,面纱被风吹起的瞬间,赵恒看清了那双日夜思念的眼睛。
\"是娘娘!\"太子欢呼着指向天空。只见那些皮囊突然爆开,漫天清水如甘霖般洒下。更神奇的是,落在回鹘人身上的水立刻变成血红色,沾到皮肤的敌人顿时惨叫连连。
苏棠的骆驼径直冲到赵恒面前。皇后利落地翻下身,从袖中抽出一条绣着海棠花的绢帕,熟练地包扎皇帝流血的胳膊。她的手指在触到那个染血的锦囊时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怎么——\"
\"妾身说过,\"苏棠打断丈夫的质问,从怀中取出个玉瓶倒在他伤口上,\"当归性温,主活血。\"药粉接触伤口的刹那,赵恒疼得倒吸冷气,却看见皇后眼中噙着泪,\"陛下可知这味药,妾身用了多少心血才...\"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来。苏棠猛地推开赵恒,自己却被箭矢擦过脖颈。雪白的衣领顿时绽开一朵红梅,那支她最爱的银簪应声而断。
\"棠儿!\"赵恒第一次在人前失态喊她闺名。皇帝抱起皇后冲向泉眼旁的大帐,身后跟着浑身是血的萧夜和太子。
帐内,苏棠却挣扎着坐起来:\"不...不是箭伤...\"她解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陈年疤痕,\"是旧伤崩裂了。\"那道疤的形状很特别,像个月牙——赵恒突然想起,这正是月牙泉在地图上的标记!
夜深时分,赵恒在清理皇后的佩剑时有了惊人发现。剑柄暗格里藏着一幅微型地图,上面标注着西域三十六处隐秘水源。每个标记旁都画着不同的草药图案,而月牙泉旁边赫然是当归。
萧夜掀帘进来时,看见皇帝正对着地图出神。总督的左耳新包扎过,却掩不住满脸喜色:\"陛下!斥候在回鹘人尸体上发现了这个!\"他递上一块骨牌,上面刻着与中原某世家相同的徽记。
赵恒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轻轻抚过榻上熟睡的皇后,手指在她月牙形的疤痕上停留片刻:\"传令下去,明日拔营向西。\"皇帝拿起那幅地图,指向最远处那个画着雪莲的标记,\"去这里。\"
帐外,太子正在教士兵们使用新式滤水器——那是用苏棠带来的奇怪布料做的。少年兴奋的声音飘进帐内:\"母后说这叫'虹吸法',是从大食...\"
赵恒低头吻了吻妻子滚烫的额头。苏棠在梦中呢喃着什么,皇帝凑近才听清是句诗:\"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这是他们大婚那夜,她写在合卺酒杯上的。
黎明前的微光中,赵恒发现皇后的行囊里藏着本医书。翻到折角的那页,记载着某种西域奇毒的解药配方。页眉批注的小字让他心头一震:\"此毒唯关中杜氏可炼,慎之。\"
沙漠的风突然变得刺骨。皇帝望向东南方——那里是杜氏一族的老家,也是三年前苏棠遇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