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珪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外,忽然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微凉。他瞥了眼地上残留的几缕安禄山的头发,那头发里还缠着漠北的沙砾——这两个胡人,从踏入幽州的那一刻起,大帅便没打算让他们活着走出这盘棋。
安禄山和史思明昏迷后,被不良人以特殊手法制住,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运往终南山。山路崎岖难行,他们被颠簸得意识混沌,最终被粗暴地扔在终南山一处隐秘之地的硬土地上,扬起的尘土扑在脸上,两人却毫无知觉。
戴着青铜面具的袁天罡,袍袖无风自动,缓缓扭头,目光如冷电扫过二人。他指尖微动,一道暗劲精准击中两人脖颈处的穴位,刹那间,安禄山和史思明像被重锤砸醒,猛地抽搐着睁眼。
入目是终南山特有的苍劲草木,怪石嶙峋,山风裹挟着森冷气息灌进领口,两人打了个寒颤,心底泛起不安,小声嘟囔着 “这是啥地方” ,可当视线对上袁天罡时,那从青铜面具后透出的森然压迫感,瞬间让他们的嘀咕声卡在喉咙里,恐惧如潮水般将两人淹没,史思明甚至忍不住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石头上,疼得龇牙却不敢出声。
袁天罡声音似千年冰窟里的寒气,不带一丝波澜:“你们二人,本是突厥遗民,于这大唐天下,原是无关紧要的蝼蚁……” 话未说完,安禄山 “扑通” 跪地,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带起一片尘土,他几乎带着哭腔大喊:“我们啥都听您的!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 史思明也慌忙跟着跪下,脑袋磕得地面 “砰砰” 响。
袁天罡缓缓将手搭上安禄山肩膀,看似轻柔,却让安禄山浑身发僵,仿佛被一座无形大山压住。“既如此,你们便在幽州,等候本帅指令。” 声音淡淡,却似一道不可违抗的旨意。
安禄山和史思明忙不迭应 “是” ,刚想抬头,眼前黑影一闪,天佑星已鬼魅般欺近,手刀利落砍在两人颈侧,他俩连挣扎都来不及,便眼前一黑,又陷入昏迷,被天佑星像捆货物般打包,匆匆运往幽州。袁天罡望着洛阳方向,青铜面具后,眸光暗涌,轻声自语:“天命既定又如何,本帅偏要…… 搅乱这局!”
幽州张节帅府内,烛火摇曳。张守珪握着茶盏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案几上,他盯着被扔在地上、尚在昏迷的安禄山和史思明,浓眉拧成 “川” 字,沉声问:“这是何意?” 天佑星声音冷硬如铁:“大帅令,交你处置。” 张守珪盯着两人看了许久,忽而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冲堂下喝道:“安禄山、史思明!听令!即日起入军营,凭战功升迁!本帅赏罚分明,但若敢有异心……”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凌厉,“军法无情!” 昏迷的两人自然听不到,只有堂外的夜风,卷着这话,往黑暗里钻去。
军营中,数日后的一个夜晚,篝火明明灭灭。安禄山和史思明躺在大通铺上,能听见外头巡夜士兵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在心上。史思明翻来覆去,用胳膊肘撞撞安禄山,压低声音:“大哥,咱就这么一直被人捏在手里?” 安禄山没睁眼,嘴角却溢出一抹苦笑:“兄弟,你可知那面具人是谁?” 史思明猛地扭头,眼里满是好奇与疑惑,凑得更近了些。
“那是不良帅啊!大唐神秘组织的不良人首领!咱见他时,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势,我好歹也是大天位修为,在他跟前,跟小鸡仔似的!还有带咱来的那人,实力不弱于我……
中原这地方,藏龙卧虎,咱先老实挣军功,往上爬!” 黑暗中,史思明沉默着,好一会儿才轻轻 “嗯” 了一声,可眼底,野心与不甘正暗暗滋生,像暗处的火苗,随时要窜起……
近一月来,安禄山、史思明如两把利刃,随幽州军出征。契丹与奚部的侵袭,像汹涌恶浪,一波波拍来,却被他俩率部硬生生斩断。
战阵之上,安禄山眼似铜铃,骑一匹黑甲战马,手中长刀劈砍时,带起腥风血雨,每一刀落下,必有契丹或奚部士卒惨叫倒地;史思明则像敏锐的猎豹,专盯敌方薄弱处冲击,所过之处,敌阵溃散。捷报传回幽州,张守珪拍案大笑,即刻升两人为随将,还将安禄山收作 “义子”。夜深时,张守珪独坐帅帐,望着案上军功簿,盯着 “安禄山” 三字,轻声叹:“若你不是不良帅的棋子,倒真能成镇守边疆的虎将,尤其是对契丹、奚…… 太好用了。” 话语混着复杂,消散在帐中。
契丹大营,北风似狼嚎。首领可突干望着幽州边境方向,拳头狠狠砸在毡帐立柱上,立柱上的毛皮簌簌发抖。“这几年,薛楚玉、张守珪,把咱们压得抬不起头!” 他声音里满是不甘与恨意,可眼神深处,又藏着一丝惧色。正烦闷间,帐帘无风自动,一道黑袍身影飘入,正是遥辇部大祭司。这老者眼窝深陷如枯井,脸上皱纹似刀刻,步伐轻得像没重量。
可突干忙躬身:“大祭司,您来了。” 大祭司抬手虚按,声音像从地下飘出:“王,切莫冲动。眼下万万不可发动大规模战事,派些小股部队去幽州边境骚扰即可。” 可突干皱眉:“为何?”
大祭司枯槁的手抬起,指着帐外夜空,“天命所示,若王执意大战,性命难保。” 可突干瞳孔猛地收缩,想起往昔大祭司预言屡屡成真,额角青筋跳动,沉默许久,终于缓缓点头:“好…… 听大祭司的。” 帐外北风呼啸,似在为契丹的蛰伏,发出不甘的呜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