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常麟坐在床沿的阴影里,指间夹着一支雪茄,烟雾缭绕,却驱不散心底那丝因药丸和曾国宇言语而悄然滋生的寒意。
“咔哒…咔哒…”
钟摆的节奏成了唯一的心跳。
就在那黄铜指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意志,即将精准地跳向寅时刻度的前一个瞬息——
床上,原本双目空洞、死寂如木偶的曾国泰,眼珠猛地一颤!
那不是清醒的转动,而是某种极其僵硬、非自主的、如同生锈机括被强行扭动的震颤。
紧接着,他那双涣散的眸子,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诡异的姿态,一寸一寸地、完全凭借眼珠本身的转动,转向了坐在床沿阴影里的薛常麟。
瞳孔深处,烛光映照下,一点幽绿如同坟冢鬼火般,倏然亮起。
薛常麟指尖的雪茄灰烬,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雪茄灰烬在深红的波斯地毯上烫出一个焦黑的、微不足道的小洞。
死寂被另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取代——那是生物本能察觉到致命威胁时,血液凝固、心跳停滞的真空。
薛常麟僵在床沿的阴影里,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那双嵌在惨白面孔上、幽幽燃烧着绿芒的瞳孔。
那光点冰冷、无机,仿佛深渊底部某种未知生物的眼。他枯爪般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方才那带着征服意味的抚摸此刻只剩下僵硬的恐惧。
床上,曾国泰眼珠的转动停止了,直勾勾地“钉”在薛常麟脸上。那张曾风流俊逸的脸,此刻在幽绿瞳孔的映衬下,只剩下一种非人的空洞与僵硬。
然而,就在这死寂的雕像般的状态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之后——
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出现在那空洞之中。
不是清醒的意识,倒像是沉船从漆黑海底缓慢上浮,记忆的碎片带着冰冷淤泥的腥气,混着剧烈的疼痛,狠狠撞进混沌的脑海。
“四……四弟?”
一个极其沙哑、仿佛砂纸摩擦锈铁的声音,艰难地从曾国泰干裂的嘴唇里挤出。带着浓重的困惑和……一丝几乎被恐惧淹没的、不敢置信的微弱期盼。
记忆的潮水裹挟着剧痛汹涌而来:
欣喜若狂! 薛常麟那令人窒息的追缉下,四弟曾国宇的出现,就像溺水者抓住的浮木!那张总是带着算计、却也给了他唯一庇护的脸,从未如此刻般亲切!
“三哥莫怕,那老鬼算什么东西!跟我走,车在外面!保准他摸不着边儿!” 四弟压低的声音带着笃定,那双精明的眼睛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当时以为是救星降临的激动,此刻回想,却像毒蛇的瞳仁。
“到了地方,上好的云土,管够!三哥你先压压惊。” 坐在颠簸的车厢里,四弟递过来的不是烟枪,而是一个雕花银酒壶。
辛辣的液体灌入喉咙,压下了烟瘾初起的烦躁,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迅速扩散的混沌。
意识模糊…… 窗外闪过的街灯变成模糊的光晕,四弟的脸在眼前晃动、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