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如同撕裂空间般,出现在静室门口。
是朝幽叶。
他依旧穿着那身简单的黑衣,身形挺拔如亘古不化的冰山。
但此刻,他那张俊美到毫无瑕疵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冻结时空的、纯粹的漠然。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不再是虚无的深渊,而是化作了沸腾的宇宙风暴!
亿万星辰在其中诞生、湮灭、重组!冰冷、毁灭、以及一种被彻底激怒的规则意志,如同实质般从他周身弥漫开来!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优雅而致命。
没有言语,没有怒吼。
只有一道冰冷到极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指令,如同宇宙的敕令,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被觊觎者威压笼罩的生灵意识深处:
[清除。]
目标——空间洞口内,那无数双贪婪的眼睛!!
随着这声敕令,朝幽叶身后,原本稳定的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扭曲、折叠!
现实与虚妄的界限被打破!无数道漆黑的、边缘流淌着毁灭性能量电弧的空间裂痕,如同最忠诚的毁灭之矛,凭空出现!
带着湮灭一切的规则意志,如同狂潮般,朝着那空间洞口、朝着洞内那无数双觊觎之眼,狠狠攒射而去!
“熵!你竟敢——!”洞口深处,传来一个宏大、扭曲、充满了惊怒交加的恐怖精神咆哮!如同亿万颗星辰在同时怒吼!
无数道暗红与漆黑的能量洪流从洞口中喷涌而出,试图阻挡那毁灭性的空间裂痕!两种超越维度的力量在狭小的空间洞口处轰然对撞!
轰隆隆一一!!!
无法形容的巨响!不是声音,而是空间本身被撕裂、规则被强行篡改的哀鸣!刺眼到足以灼瞎双眼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巨大的冲击波如同宇宙风暴般席卷开来!静室的墙壁、地板、天花板如同纸片般被轻易撕碎!整个夜家宅坻都在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都将彻底毁灭。
而夜清流,在摇摇欲坠的屏障内,灰蓝色的眼眸死死锁定着那在毁灭洪流中艰难支撑的空间洞口!
观测者的权限运转到了极限!无数冰冷的数据流在他识海中疯狂冲刷、分析!他在寻找!
寻找那无数双贪婪眼睛背后,支撑这庞大降临通道的、唯一的“逻辑奇点”!那是规则化身(熵)的毁灭之力也无法直接触及的、更高维度的核心!
找到了!
在无数毁灭性能量交织的混乱风暴中,在空间洞口最深处那片蠕动的黑暗里。
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绝对秩序与贪婪气息的“点”,如同心脏般搏动着!那就是奇点!是觊觎者议会降临的锚点!
“幽叶!”夜清流的声音穿透毁灭的轰鸣,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冰冷锐利,如同最精准的坐标指令,直接灌入朝幽叶的意识。
“坐标:虚数轴7.3,熵增奇点!目标--逻辑奇点!规则覆写--执行!”
朝幽叶那双沸腾着宇宙风暴的眸子,瞬间锁定了夜清流传递来的坐标!
没有任何犹豫!他放弃了与洞口能量洪流的正面纠缠,所有的毁灭意志瞬间凝聚!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双手在胸前虚合。
一个微小的、纯粹由极致黑暗构成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热的“点”,在他掌心之间无声浮现!那不是攻击,而是……规则的具象化!是熵的终极形态——万物归寂的原点!
“湮灭。”
冰冷平直的两个字,如同宇宙的终审判决。
朝幽叶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那个纯粹黑暗的“点”,瞬间消失!
下一秒!
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能量的阻隔,精准地出现在空间洞口的最深处,出现在那个搏动着的“逻辑奇点”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绝对的寂静。
那个代表着觊觎者议会降临锚点的“逻辑奇点”,如同被投入黑洞的沙砾,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紧接着,如同多米诺骨牌的倒塌!
巨大的空间洞口猛地向内塌陷!边缘流淌的暗红与漆黑能量流瞬间失去控制,疯狂倒卷、互相吞噬!
洞口内那无数双燃烧着贪婪火焰的巨大眼睛,同时爆发出惊怒、恐惧到极致的无声尖啸!
随即,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一只接一只地……熄灭、崩溃、消散!
\"不———!!!\"
一个充满了无尽怨恨和不甘的、宏大而扭曲的精神咆哮,如同垂死巨兽的最后哀嚎,响彻在即将崩溃的空间通道深处,随即被彻底湮灭的黑暗吞噬!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并非来自爆炸,而是空间结构被蛮力撕扯、基本法则被强行扭曲的哀鸣。
刺眼的光芒吞噬了夜家书房的一切,墙壁、地板、昂贵的红木家具,在超越维度的能量对撞中无声地化为齑粉,又被瞬间湮灭的黑暗吞噬。
夜清流单膝跪在废墟中央,身体因剧痛和力量的透支而剧烈颤抖。
灰蓝色的眼眸深处,亿万星河疯狂闪烁、破碎、重组。
观测者的冰冷数据库被祈商的精神污染和最后强行锁定“逻辑奇点”的运算彻底搅成沸腾的乱流。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喉间的血腥味,额角的旧伤和强行调用权限带来的精神撕裂痛楚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扎入大脑。
他死死咬着牙关,才没让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怀中的白芷晔已经昏迷,脸色苍白如纸,唯有手腕上那根鲜亮的红绳,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微微飘动,成为他意识锚定现实的唯一支点。
对面,朝幽叶的身影如同矗立在风暴中心的黑色礁石。
他周身的空间依旧在剧烈扭曲,无数细小的漆黑裂痕如同忠诚的毁灭仆从,在他周周无声地开合。
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罗兰眸里,沸腾的宇宙风暴正在缓缓平息,重新归于一片冻结时空的、纯粹的漠然。
他微微低头,冰冷的视线扫过死死抱住他手臂、吓得小脸煞白的木欣荣,那眼神如同扫描一件物品,没有任何波澜。
结束了?不。
夜清流强行凝聚起一丝观测者的感知,穿透身体的剧痛和识海的混乱。
世界线的“弦”在哀鸣。
空间结构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无形的因果链条正在寸寸崩断,熵增的指针疯狂地滑向失控的深渊。
观测者与规则化身,在这一刻,达成了超越逻辑的共识。
这条世界线……已经走到了尽头。
觊觎者议会虽然被击退,但降临的冲击已经严重破坏了世界线的底层结构。空间结构变得极其脆弱,因果链出现断裂,熵增正在失控加速。
即使没有外敌,崩溃也只是时间问题。更可怕的是,祈商未死,觊觎者的目光已经锁定这里,下一次降临,将是彻底的毁灭。
唯一的生路……是重启。
以观测者和规则化身的力量为引,在彻底崩溃前,强行重启世界线。
抹去所有痕迹,让一切回到未被觊觎者发现的“原点”———高二那年盛夏。
冰冷的逻辑链条在夜清流识海中清晰地构筑成型。
代价,是这条线上所有鲜活的存在——宁曦宛拍在他肩上的手,段疏策递来的冰袋,花浸月滚烫的泪水,木欣荣像小太阳般的笑容,还有……怀中白芷晔沉睡的侧脸。
手腕上那根红绳连接的、属于“夜清流”而非“观测者”的全部情感——,都将被彻底抹去,如同从未存在。
他们所有人,将不再认识“夜清流”和“朝幽叶”这两个名字所代表的存在。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观测者的核心逻辑压制了属于“夜清流”的剧痛嘶吼,只余下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缓缓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眸穿透弥漫的烟尘,精准地锁定了废墟另一端的朝幽叶。
那双如同宇宙深渊般的黑眸,也在同一时间回望过来。
视线交汇。
没有言语。 甚至不需要一个确认的眼神。
观测者与规则化身,在冰冷的宇宙法则和迫在眉睫的毁灭面前,瞬间达成了超越逻辑的共识。
夜清流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松开抱着白芷晔的手臂。动作因为剧痛而滞涩,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他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女孩平放在相对平整的、满是碎石和尘土的地面上。
指尖最后一次,极其短暂地掠过她手腕上那根鲜亮的红绳。微凉的触感,是最后的告别。
然后,他不再看她。
他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尖叫,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但他站得很直。
灰蓝色的眼眸深处,所有的混乱与情感被强行剥离,只剩下观测者执行最终协议的、无机质般的冰冷专注。
他抬起手。指尖因脱力而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定地开始凌空勾勒。
无数细微的、银白色的、如同最纯粹星光凝聚而成的数据符文,从他指间流淌出来。
它们并非实体,却散发着冰冷而宏大的秩序气息,每一个符文都蕴含着观测者定位时空、记录世界线的最高权限。
它们在空气中交织、旋转,逐渐构成一个复杂无比、不断演变的立体坐标模型——世界线Ω重启的锚点,高二盛夏。
与此同时,朝幽叶也缓缓抬起了手。那只骨节分明、冷白如玉的手,仿佛从未沾染过尘埃。
掌心向上,一个纯粹由极致黑暗构成的“点”无声浮现。
没有光芒,没有热量,只有吞噬一切的虚无和万物归寂的意志。
那是熵的终极形态,是毁灭的终点,亦是....永生的可能起点。
段疏策挣扎着从一堆碎裂的装饰物中撑起身体。监管者的秩序力量在刚才的冲击下几乎溃散,肋骨处传来钻心的剧痛,视野阵阵发黑。
段疏策抹去嘴角的血沫,抬起头,正好看到这超越理解的一幕。
段疏策看到夜清流指尖流淌的银白符文,那冰冷的数据之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看到朝幽叶掌心那令人灵魂冻结的黑暗原点。看到夜清流松开白芷晔的手,那动作决绝得像斩断自己的心脏。
他看到夜清流站起时身体的摇晃和眼中彻底熄灭的情感。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段疏策的心脏!
“清流!住手———!!!!!!”
段疏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和绝望。
段疏策知道那是什么!
他知道重启意味着什么!!那是比死亡更彻底的抹除!是所有人的遗忘!!
他手脚并用地向前爬,碎石划破手掌和膝盖也浑然不觉,只想冲过去抓住夜清流!!
抓住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外表冷冰冰实则温柔的孩子!!阻止这冰冷的自我献祭!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夜清流指尖最后一道银白符文勾勒完成。
朝幽叶掌心的黑暗原点微微一颤。
两人同时,将手中的力量向前轻轻一送。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银白的数据符文如同归巢的星群,无声地汇入那纯粹的黑暗原点之中。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察觉、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奇异嗡鸣响起。
紧接着,一道纯净到无法形容的光芒,从交融的点爆发开来。
它不刺眼,不炽热,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光,温柔地、却又带着无可抗拒的绝对意志,瞬间扫过整片废墟。
扫过挣扎爬行的段疏策,扫过昏迷的白芷晔,扫过远处刚刚从烟尘中显出身形、脸上还带着巨大惊恐和茫然的宁曦宛、花浸月……
扫过紧紧抱着朝幽叶手臂、眼中只有依赖的木欣荣……
光芒所及之处,时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段疏策伸出的手凝固在半空,脸上的绝望和不甘被定格。
宁曦宛眼中的惊恐和嘴边呼唤的名字凝固在脸上。
花浸月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木欣荣依偎的姿态无比自然。
白芷晔静静地躺着,恬静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甜梦。
唯有她手腕上那根鲜亮的红绳,在光芒拂过的瞬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水彩,无声无息地化作点点微光,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然后,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