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这条小道幽暗，徐川撞进门帘后边，往下看了一眼，一群人跪趴在地上分着钱，有人边扒红票子边说：“想都不用想，没人打的过阿绯姐，谁会赌那条子赢啊。”
“就是就是！”
“阿绯今天高兴，又多加了几成。”
“都赚，赚发了。”
……
徐川从他们后边绕过去，往前看了一眼，这地方光不耀眼，顶光刚刚好落到围栏中间，场内的所有人都聚到小玉那去了，围栏里边和外边看上去空荡荡的。
门开了。
阿绯站在门口，嬉皮笑脸的看着徐川，她脸上有血痕，衣服上也有，因为和血的颜色相同，不怎么能看出来。
“徐川，我帮你解决了，快谢谢我！”她笑得没心没肺，丝毫没感觉到徐川的怒意。
徐川盯着她脸上的血，目光转移到她手里的刀子上，刀尖被血液裹满，一点一点的往下滴落。她一晃这把刀，上边的血珠跟着她的动作一抖一抖的掉落在地上。
好鲜艳的颜色。
阿绯走到徐川的身侧，挽着他的胳膊问：“嗯？我做的不好吗？”
阿绯一走，徐川眼前没了遮挡，他看见铁丝墙里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红色把他的衣服浸了个透。
徐川看到这一幕，原地怔了一秒钟。
然后他朝那人走过去。
那如血糊般的一团越来越清晰，他还能看见溢出的血液还在流动，不断地往外扩散，徐川脚步一顿，跑了起来。
好多血，好多好多血……
他的心忽然慌了。
鞋底踩到血上，发出声音，徐川慢慢蹲下来，看着一动不动的严相旬，严相旬倒在血泊里，侧脸贴着地面，垂下来的头发把他的半张脸全部遮住了，他浑身伤痕累累，每一处都有显眼的伤口，那从伤口流出的血落到地面，又染红了他的脸庞。
徐川伸手摸到他的脸，帮他拨开头发，他的脸还是滚烫的，血也是滚烫的，还有脉搏……还有呼吸。
金子看到徐川的身影，是有点心疼的，他女朋友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死了就死了呗，再找个像林风致的不就好了。”
“是啊！”阿绯接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找个比他更像的，你信我！”
徐川面无表情地说：“找不到了。”
阿绯撇嘴，“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徐川站了起来，他转过身，盯着这一群人。
拿着刀的女人、丑陋的男人、幸灾乐祸的女人、满眼是欲望贪婪的一群人，装满红票子的池子像一个火盆，有人在那火盆里游泳，而站在火盆上边的，是最先欺骗他的贱女人。
他从视野的最左边看到视野的最右边，一眼把他们卑劣的模样记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这个疯女人。
他的刀上还沾着严相旬的血。
徐川的视线最后定在这个疯女人的脸上。
阿绯看他脸色越来越阴沉，这才察觉到不妙，她看见徐川捏紧了拳头，预感徐川要冲过来揍她，握紧了手里刀。
实在打不过的话……
她看向了旁边的金子和后边小玉。
还有他们会来帮忙，根本不用怕。
可是徐川这眼神……
阿绯有点不理解，她可是放了水的，都没刺到严相旬的要害部位，那不是还活着吗，徐川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金子的预感和阿绯一样，因为川哥发起火来就是这种模样，没有狰狞的表情，没有发狂一样的大吼，像一片乌云密布的天，暗藏着闪电和暴雨。
阿绯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非要和徐川打，有可能是平手，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点担忧，好像有惶恐在里边滋生。
徐川又往前走了一步，阿绯又往后退了一步，假笑着说：“你要干什么呀徐川？我可没有下死手，你不会想打我吧？”
何止是想打。
徐川把刘海撩了上去，藏在发丝下幽暗混浊的一双黑眼珠暴露了出来，透着两道冷厉寒光，衬得眼尾的疤痕也变得可怖。
不止是要揍她。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呐喊了千万声。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拳头的关节在咔咔响。
杀了她。
杀了阿绯。
杀了这个疯女人。
阿绯看见徐川冲了过来，握着刀的手抖了抖，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好像有股什么力压着她，浑身使不上劲，脚底板也挪不动。
她往下看了眼刀，刀面映着她的脸，她在倒映着的脸庞里看见了一双恐惧的眼神。
不，她才不可能怕徐川，徐川有什么好怕的，区区一只纸老虎，一戳就穿。
可是……
她一抬头，一睁眼，徐川已经到她脸上了。
好快。
跟随徐川来的还有一阵风，扑到了她的脸上，把她的刘海和鬓发掀了起来。
她又觉得好慢，慢到她把徐川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紧皱的眉毛，阴冷的眼睛，眼睛里浮现出来的狠意，紧抿的唇还有脸上的青筋。
阿绯想逃。
可是肩膀被徐川抓住了，五指狠狠抓到了她的骨头里边，快要把她的肩胛掰碎了。
为什么金子不来帮忙，小玉呢，小玉一定会来帮她的！
阿绯握着刀高高举起，往徐川的脸上扎，徐川单手抓住她的手腕，往下一拧，她吃痛地尖叫一声，手上卸了力道，刀掉到了地上。
她的骨头好像被拧成粉碎了。
阿绯五官疼得扭曲，打不过，不可能打的过，她害怕徐川这样对她，害怕他更近一步的伤害她，她都没怎么动过严相旬，那是严相旬执意要和她打的。
她要开口解释，她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再被徐川羞辱一次。
明明她才是组织里最强的那个，不能……
没来得及开口。
徐川一拳砸在了阿绯的脸上。
第一拳，她的鼻骨被打断了，血流了出来，她疼得大叫，倒在地上捂着鼻子打滚。
徐川半蹲下来，揪着她的头发，在她的脸上又砸一拳。
这是第二拳，连同她捂着脸庞的五根手指一起砸，对准了她的眼窝，一拳砸凹陷进去，阿绯的手指被他的拳头砸进眼窝里，霎那间插进眼睛里，血喷涌而出，溅了徐川一脸。
“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听到了惨叫声，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金子吓傻了，他根本不敢去拉徐川，眼睁睁看着徐川的拳头在阿绯脸上一次又一次地下落，发出了头骨碎裂咔咔响的声音，徐川的指关节还破了皮，也流了血。
金子很害怕，她女朋友比他更害怕，偷偷对他说徐川是个疯子。
对，徐川是个连师名花都不敢得罪的疯子，所以金子无能为力。
小玉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她冷着一张脸，同样和金子一样无情，却观看着阿绯被打的细节。
徐川挥拳的速度很快，一睁眼一闭眼，水泥地板都被砸的下陷了一点点。
“徐川！徐川！”
有人跑去叫了师名花，师名花赶过来后，阿绯已经没有声音了，也不会反抗，躺在地上接受着徐川的殴打。
她叫他，他打红了眼，根本没有回应。
“够了，她会死的！”
不管用，说什么都不管用。
“你们拉开他！”师名花也不敢上前去拉，她只好叫一群人去动徐川。
十几个人去扯徐川，还有抱他腿和脖子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个人拉开，现在阿绯的伤势看起来比严相旬重了十倍，她已经没意识了，半张脸面目全非，眼珠都找不到，手指还卡在眼眶里边，看着吓人。
徐川看到她比严相旬更惨不忍睹，满意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快打120！”
“120来了！”
徐川望了眼穿梭的人群，他走到严相旬身边，轻轻地把他一把抱起来，摸了下胸口，还有微弱的心跳。
他捧着严相旬的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毫不嫌弃地蹭着他脸上的血，严相旬还是有意识的，双眼没有完全闭上，露出了一条缝，缝里还能看见他的眼珠。
严相旬张着嘴，想说话，他没有说。
“抬上去，快，把阿绯抬上去！”
徐川抢先他们一步，抱着严相旬上了救护车。
抬阿绯的几个人看着被严相旬占了的位置，不敢上前，尴尬地回头，等着师名花的指示。
“抬上去，我跟她一起，你们后边来。”
上边的医护人员腾出了一个空位置，看着两个血肉模糊的伤者，吓了一大跳，“你们这是……？”
师名花应付地笑了笑，“家里人打架。”
“这么狠啊？”
“是啊。”师名花感到一阵心酸，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徐川，徐川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抱着严相旬，轻轻地哼着什么。
严相旬躺在怀里，只有他知道，他看到，徐川在哭。
徐川的眼泪流到他脸上了，和他的发丝、血液融到一块，黏糊糊的，徐川哭的很小声，他张着嘴，牙齿磕到了严相旬的下巴。
严相旬头动了一下，声音沙哑，“疼。”
徐川抬起头，下巴靠着严相旬的脑袋，眼里流着泪，声音哽咽。
他的眼泪不多，师名花还以为，那是他流下的汗水。
目送两个人进了IcU，徐川和师名花坐到等候椅上边，他抓着衣服角，去擦脸上的眼泪，眼泪是擦掉了，沾着严相旬的血迹却没擦掉。
师名花很失望地看着他，“你是真的要杀了阿绯。”
“我说了，敢动他的，全都去死。”
“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想想以后，阿绯死了，无疑是砍掉了我的手臂，你是想眼睁睁看着这个组织走向灭亡吗？”
“那又关我什么事？”
“徐川，你简直无可救药。”
“……”
“你还看不懂现在的局面吗，严相旬必须死，死了一个再找一个不就是了？别这么自私。”
“我不像你，对谁都绝情。”
师名花气的牙痒痒，“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尸体在哪都不知道，还说我绝情，谁把你带大的？白眼狼。”
“你只是在养一把趁手的武器，别找借口了。”
“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我是不可能让他继续活下来的。”
徐川忽然站了起来，“那你试试？”
“你真要这么执着于他？”
“我偏要。”
“那我就送你们俩一程，我给你三天考虑时间，只有三天。”
“……行。”
刚好，徐川也有时间，不过一天就够了。
师名花的作案过程，他全备份了一遍，她要和他鱼死网破，那他就接招。
师名花冒充“母亲”的身份囚禁了他们这么多年，只要她死了，自由就来了。
反正在徐川心里，全世界都抵不过他的严相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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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绯醒的比严相旬早一点，她醒后噫噫呜呜地乱叫，他俩的病房挨的有点近，大早上的徐川还没睡醒，就听见那女疯子的声音从墙的另一边传过来。
她大喊：“徐川，我要杀了你！”
“徐川，你把我弄成这样鬼样子，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叫了一阵后，她安静了。
大概是给她来了针镇静剂。
徐川握着严相旬的手，用脸蹭了蹭他的手心，他的手上全插着针头，冰凉的药水输进来，手心手背都是凉的。医院的破被子一股难闻消毒水味，盖久了手上也沾上这股味，徐川不喜欢。
严相旬的手指忽然动了下。
他抬起头，看见严相旬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好像盯了他很久了。
“……”
两人对视，都很无措。
徐川心里想，一定是阿绯那个疯子乱叫，把相旬吵醒了。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不。”严相旬动了一下，扯着身上的伤疼，缠在皮肤上的纱布紧绷勒着不舒服，早上有点冷，这点冷意让他清醒了一点，至少能回忆起前边的事。
他头沉沉的，只记得被徐川抱上救护车就昏迷了，记不清后边的，感觉睡了很久很久。
徐川一直守在他身边吧，他的手背上都被徐川的脸压出了印子。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严相旬有点反应不过来。
等等……徐川！
他缓了会，终于想起了，这是个组织，徐川也是组织里的人，不能在这待久了，这群人一直想杀他，他得回去，他得联系上秦元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