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是一层帷幕,掀开帷幕后,是一个宽阔的地下广场,广场中间有一个圆圈围栏,围栏中有两个人,一个摔倒在地上,满身伤痕,另一个高举双手,一脸自豪地望着众人。
他们的脸上全是血。
严相旬一眼就看懂了。
他们在打黑拳。
阿绯抓着他的胳膊往围栏口走。
“干什么?放开我!”严相旬懂她要干什么。
“呵呵。”阿绯笑了两声,“等会有你好看的。”
他被推了进去,围栏门被人关上了。
严相旬摸着和他身高相差无几的铁丝围栏,警惕地看着身前高大威猛的男人,这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溢出来的肌肉鼓成一大团,上边沾满了血渍和伤疤。
这一看,就是在这块地盘征战许久的人。
阿绯站在外边,两手叉腰,指着严相旬说:“介绍一下,这是徐川的小男友。”
男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川哥的人?怎么来这了?”
“当然是来挑战你的,你可要尽全力啊,赢了,徐川的位置就归你了。”
男人听到阿绯的话后有一点懵,随后他理解到了她话里的意思,面部突然变得狰狞,没等外边的裁判下令,他就挥起手臂,上边银色的指虎在光下发亮,直直刺向严相旬的眼睛。
一拳落下来后,严相旬迅速躲开了,他迅速望了眼外边,那群看戏的人有上百个,围在阿绯身边。他没预料到这个沉没许久的组织有这么庞大。
“最低压五百,赌赢的人拿本金加分红,快快快,小玉来登记一下!”
赌?
严相旬知道斗兽场是什么意思了。
一拳又一拳挥下来,每一拳都带着十成力,他要是一个没注意躲不过去,就会被这铅球大的拳头砸的粉身碎骨。
这人身板比他大一圈,行动应该是笨重,但在严相旬眼里快如闪电,几乎第一拳还没举起,第二拳就已经在索他命的路上了。
怎么办?
他只顾着躲避,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这人还佩戴着指虎,一拳下来,他根本不敢想象杀伤力有多大,非死即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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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相旬没有注意到的上方,有一座桥梁,桥梁的扶手用铁链系起来,吊在峭壁两端,铁板铺成了一条路,走在上面铁板弯曲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声音不大,不足以吸引下边人的注意。
师名花两手搭在铁链上,她笑着看了眼身边的徐川,很快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
“你这是买着玩的……还是?”
“买着玩的。”徐川没有任何犹豫,顺着师名花的想法说出这句话。
师名花点点头,指着下边说:“怕吗?”
“怕什么?”
“怕不怕他死?”
“……”
徐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往下看,严相旬一直顾着闪躲,没有任何反击的动作,再这么下去,迟早会露破绽,要么体力耗光。
真是个……蠢货。
“再给五分钟吧。”师名花看了眼手上的表,“五分钟过后他还活着,那你就下去。”
“我下去干什么?”
“徐川,我在给你机会,把他打的半残不残,我就放他走,如果你放水,我就杀了他。”
“……”
师名花说完,往下一看,已经打完了。
就在刚刚和徐川说话的这一会,严相旬已经把这个男人放倒了,斗兽场内嘘声一片。
究竟是什么时候?
师名花感到不可思议,是他太低估这个严相旬了。
围栏外的人已经在分钱了,阿绯两手抓着铁丝,对严相旬说:“算你运气好。”
红色的票子满天飞,有几张都飞了进来,严相旬扶着围栏边,他累的气喘吁吁,外边有人走了进来,把躺在地上的男人抬走了。
不能再继续了。
他的手……严相旬往下看了一眼,右手的关节挨了一拳,现在已经不能直起来,也不能弯曲,自然下垂都会感到隐隐的疼痛,内部钝痛无比,大概是骨折了,如果把袖子翻卷上去,一定能看见红肿的皮肤和下陷的骨头。
必须尽快治疗。
可这群人巴不得他死在这。
围栏门关上了。
声音引起他抬头,走进来的人是徐川。
严相旬握紧了铁丝,尽力去站直身板,受伤右手的手指止不住的发抖,徐川眯了眯眼,视线落到了他的手上,好像是看见了。
又要打吗?
什么时候是个头。
徐川没有要进攻的意思,他站在原地,后边赢钱的人闹声喧哗,很影响判断。
但欺负受伤的严相旬,一只手就够了。
严相旬剩左手能使力,那他也用左手。
徐川把右手背在身后,伸出左手,手指挑衅地朝严相旬勾了勾。
严相旬才懒得过去,他现在需要休息。
脑子里呈现给他的还是老套路,只攻不防,等着对方露出破绽,再一击毙命,这是他认为最稳妥的打法。
徐川等他动手,他等徐川动手,两个人站在原地不动,就这么僵持了两分钟,后边发钱的阿绯实在看不下去了,往铁网上踹了一脚,铁网往里收,刚好踹到徐川的腿。
“徐川,你发什么神经呢?”
“……”
徐川往后睨了她一眼。
“出手啊,在这摆poss装boss吗?”
阿绯下一句脏话又要扎到他身上了,这次他没有犹豫,收起手,迅速冲向严相旬。
很快。
但严相旬能反应过来。
徐川的手抓在铁网上刺啦刺啦地响,奇怪的招式接二连三的打下来,严相旬边躲边预判他的下一步,不禁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鬼出招,从来没见过。
他和徐川在一起这么久,居然一点也不熟悉他的身手。
反倒是徐川游刃有余,明明可以更快,却故意慢下来,明明可以摸到严相旬,又故意打歪。
阿绯还真看不出他在放水,但是师名花看出来了。
徐川一共会两套招式,一套是在军队里学的,另一套是师名花教的,出招没有规律,也不容易被看穿,几乎是在诈对手,这种招式不可能摸不到一个受伤的人,除非是初学者。
但严相旬根本猜不到他下一次会出哪只手。
他渐渐发现,徐川总是用一只手。
恰巧,严相旬只出左手格挡就够了,而且能挡住,压根就不疼。
奇怪。
有破绽,好多破绽。
严相旬知道这是机会,但他不敢贸然出手,万一这是徐川下的套呢?万一……
可再这么下去,他快没力气了。
徐川把他逼到了角落,故意往后退了一步,给严相旬能逃出的空间。
严相旬没有遵循他的意思做,等到徐川抬手时,他左手挡下,抓住徐川的衣袖,往上滑,眼看快掐住脖子了,徐川藏了许久的右手突然露面了。
那只手绕后摸到严相旬的腰,然后抓着他的腰往外扭,他被这股力逼得转了一圈,眼前忽然花了一片,再反应过来时,后背已经贴上徐川的胸膛。
而徐川的手,居然摸到了他的胸上,还捏了一把。
严相旬脸刹然红了,他气急败坏地用手肘往后撞了一下,被徐川的手掌抓住了,就这样抓着他转了个圈,然后抵到了围栏铁网上。
后背撞在铁网上有一点点疼,相比起右手,这点疼痛不足挂齿。
最后是阿绯先看不下去了。
前边还算正常,后边徐川在干什么?
“狗日的徐川!”阿绯一脚踹开围栏门,骂骂咧咧地冲进来,“你都放了一整个太平洋了,后边一群人在你身上押了几千块,你这么玩?是不是要我教你规矩啊?”
徐川板着脸说:“我打不过。”
阿绯:“?”
严相旬:“?”
阿绯快气疯了,“人家都让你一只手,你说你打不过?”
“公平起见,我也让了他一只手。”
“你是把脑子也让出去了吧?”阿绯揪着他的衣服往外边拽,“滚滚滚,我来玩给你看。”
“玩什么?”徐川伸手拦住她,不让她过去。
“玩命喽,妈妈没给你说不能放水吗?你搞成这样,只好我来给你擦屁股了。”
“不需要。”
“什么不需要?你觉得他有可能活着出去吗?我告诉你徐川,他能出去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他的尸体被抬出去,还有一个是他剩着一口气被抬出去,你选哪个?”
“徐川。”师名花眼看他俩快骂起来,往中间插了一脚,“阿绯说的是对的,严相旬什么都知道了,他不能出这个门。”
“我懂这个道理,但是不要动他。”
“不动他?你把他关在这一辈子吗?”
“我有办法。”
“我不管你有什么办法,我不同意,阿绯给你发的任务你一个都没有做,我现在已经不相信你了。”
徐川扭过头,盯着师名花。
师名花摊了摊手,“你舍不得下手,那就换人,很好很公平的解决办法。”
“你们……根本不想给他留后路。”
阿绯接话,“对啊,就是这个意思,你要是和我们作对,和他一个下场的,你早就背叛我们了,只是妈妈一直在忍着你没有说。”
“阿绯。”师名花突然叫阿绯的名字,“不要弄的这么僵。”
“不是我想这样的,是徐川。”
师名花换了张为别人着想的嘴脸,劝徐川:“天下像林风致的人有很多,别一条道走到黑。”
“如果我非要呢?”
阿绯无语了,阴阳怪气地说:“妈妈你看他,妥妥恋爱脑一个。”
“别废话了,后边的人等着下注呢,动手吧阿绯。”
“好嘞妈妈!”阿绯兴奋的笑起来,她在徐川的眼皮子底下一扭一扭地跑了进去,围栏门关上后,她隔着铁网面对徐川,手伸进上衣里拿出了一把蝴蝶刀。
徐川攥紧了拳头,这个疯女人什么时候在衣服下藏了一把刀,严相旬赤手空拳的怎么可能打的过?他绝不允许……
他猛地朝阿绯冲过去,但是门已经关上了,是什么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发现。
徐川两手用力地扒着铁网,铁丝陷进他的皮肉里,好像要把他的手指割断。
“你敢动他?你试试?”
阿绯装听不见,站在铁网后冲他吐舌头,看他暴跳如雷抓着网发疯的样子,顿时愉快地笑了起来。
“徐川,你这个样子好像一条疯狗,可惜啊----咬不到我!”
“你出来,你这个疯女人!”徐川急得抓着铁网乱晃,发出噼里啪啦地巨大声响,整个围栏都跟着摇晃,仿佛他的手真的能将铁网撕开一个大口子。
徐川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阿绯握着刀,一步一步走向严相旬,她三步一回头,还提醒徐川:“再不示爱就晚喽。”
徐川在外边急得团团转,去扒拉小玉的手,“钥匙!钥匙给我!”
小玉摇摇头,一脸淡然地说:“钥匙在妈妈那里。”
师名花,他要找师名花。
人呢?
和那个疯女人说几句话的功夫,师名花就不见了。
“她在哪?你去找她。”
对于徐川的命令,小玉无动于衷。
徐川一把掐住小玉的脖子,“去找她,不去我掐死你。”
“哎哟喂,川哥没必要吧……”旁边有人看见他这样,吓得把刚赢的钱丢回了钱池子里。
看到情况不对的金子也跑了过来,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徐川,“刚刚妈妈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这会应该在办公室……”
办公室……
徐川看着斗兽场的出口。
“阿绯,你敢动他一根手指,我就杀了你。”
“哇哇哇----好害怕!”阿绯看见徐川往外狂跑的模样,笑得前瞻后仰,随后她的视线落到站在角落休息的严相旬。
“小风致,准备好了吗?”
阿绯手上的刀在闪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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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没有、走廊没有、天桥没有,客厅也没有……他妈的跑到哪去了,徐川摁了好几次师名花的电话,一直拒接,要么就不接。
师名花是故意的。
“喂?”
他妈的,终于接了。
“你在哪?钥匙给我。”
“钥匙不在我这。”
“不在你那在哪?你知不知道阿绯这个疯子拿刀进去了?她想杀了他。”
“不好吗徐川,阿绯是在救你。”
“救我?你们真可笑,钥匙给我,如果他出事,我让你陪葬。”
“你在威胁我?我可是把你养大的人,为了这么一个人和我翻脸,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别扯这些,给我钥匙。”
“阿绯是主办人,你要找她,为什么会来想到找我。”
是啊,阿绯是主办人,那小玉说……
徐川突然犹如遭雷劈,他被耍了。
顾不了这么多,他得先赶回去。但愿相旬不会出事,但愿阿绯这个疯子会给他留一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