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扯得忽长忽短。
苏婉儿跟着赵顼的脚步，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湿苔，耳尖还能听见身后方公公的脚步声——那老太监方才递完口信便退到了十步外，羊角灯的光晕像团暖黄的雾，将他的身影融在夜色里。
\"近日御花园的落叶扫得太勤了。\"赵顼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桂叶上的月光。
苏婉儿微怔，想起三日前井里的碎玉，喉间的话滚了滚，终究化作一句：\"陛下明察。\"她垂眸时，袖中\"毒理通解\"卡的边角硌着腕骨，陈廷远临刑前\"想让您倒下的人多了去\"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
转过九曲回廊，风里的桂香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墙根下潮湿的土腥气。
苏婉儿的后颈忽然泛起细密的凉意，像有根细针在皮肤下轻轻挑动——这是她跟了赵顼三月才养出的直觉。
她脚步微顿，抬头望向廊顶的飞檐，月光正从檐角的螭吻口中漏下来，照见一片青瓦的边缘微微晃动。
\"陛下。\"她侧身半步，将赵顼往朱漆廊柱后带了带，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方才张厨子说新收的炭有股怪味，奴才总记挂着。\"这是他们约好的暗语，\"炭\"代指\"危险\"。
赵顼的手指在腰间玉牌上一叩，算作回应，目光却已扫过廊顶——那里的瓦片又晃了晃，落了粒石子下来，\"叮\"地撞在苏婉儿脚边的青石上。
变故来得比呼吸还快。
苏婉儿的\"过目不忘\"技能突然在脑海中翻涌，那日陈府偏院井里的碎玉纹路、御花园扫落叶的老太监总往东边瞟的眼神、系统奖励\"毒理通解\"时浮现的地图，所有碎片在瞬间连成线。
她猛地攥住赵顼的龙袍下摆，往侧边一拽——两道寒光恰从他们方才站的位置劈下，刀锋带起的风刮得苏婉儿耳坠子叮当乱响。
\"护驾！\"赵顼低喝一声，手已按上腰间的鱼肠剑。
苏婉儿却没退，她盯着那两个从屋脊跃下的刺客：左边的使单刀，刀身有三指宽，刀背铸着北斗七星纹；右边的使双剑，袖口绣着缠枝莲——这是陈府死士的标志！
前日抄家时，她在陈廷远书房暗格里见过死士腰牌的图样。
\"过目不忘\"技能自动运转，她将两人的步幅、出刀角度、呼吸频率全记进脑子里。
左边刺客的刀再次劈来，她侧身避开，手肘撞向对方肋下——这是张厨子教的\"揉面三百下\"练出的巧劲，那刺客闷哼一声，刀偏了三寸，擦着苏婉儿肩头划过，布料撕裂声混着刺痛，血腥味在舌尖漫开。
\"婉儿！\"赵顼的剑已出鞘，玄色龙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右边的双剑刺客趁机欺近，剑尖直取他心口。
苏婉儿顾不上肩头的疼，抄起脚边的石灯笼砸过去——那是方才方公公留下的，灯油泼了一地，火光\"轰\"地窜起，映得刺客脸上的青面獠牙刺青格外狰狞。
\"主子小心！\"
阿福的喊声响自后方。
苏婉儿转头的刹那，看见老太监举着拂尘扑过来，拂尘柄上的金漆都被攥得剥落了，他整个人像块老树皮似的撞向双剑刺客，两人滚作一团。
左边的单刀刺客趁机逼近，刀锋上的寒光映着苏婉儿染血的裙角，她摸出袖中\"毒理通解\"卡，指甲掐进卡身的药鼎纹路里——这是系统给的底气，她倒要看看，这些陈府余孽，还能耍什么花样。
宫墙下的更漏\"咚\"地响了一声，远处传来巡夜侍卫的吆喝。
单刀刺客的刀风已经到了眼前，苏婉儿深吸一口气，脚尖点地避开，袖中银锁片与\"毒理通解\"卡相碰，发出清越的响——这声音混着刺客的喘息、阿福的闷哼，在夜空中荡开，像根绷到极致的琴弦，只等下一个音符，便要\"啪\"地断开。
单刀刺客的刀锋离苏婉儿咽喉只剩三寸时，阿福的嘶吼穿透了风声。
老太监像团被风卷起的破布，从斜刺里撞上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刺客脚踝——他昨日才因替赵顼试药吐得胆汁都泛了青，此刻却迸出比寻常侍卫更狠的力道，指甲缝里渗着血，将刺客拖得踉跄半步。
\"阿福！\"苏婉儿喉间发紧，肩头的伤被扯得火辣辣地疼。
她借着刺客身形晃动的间隙旋身，袖中\"毒理通解\"卡的棱角硌得腕骨生疼——这是方才撞在廊柱上时系统突然激活的防御机制？
她不及细想，反手攥住刺客持刀的手腕，用张厨子教的\"揉面巧劲\"往反方向一扭，听见\"咔\"的脆响，刺客的刀\"当啷\"坠地。
但右边的双剑刺客已挣脱阿福的纠缠。
那刺客一脚踹在老太监心口，阿福整个人撞在朱漆廊柱上，喉头溢出腥甜，眼前直冒金星。
他看见苏婉儿正与单刀刺客扭打，赵顼的鱼肠剑被双剑刺客的剑网缠住，玄色龙袍上已多了道血痕——比血更烫的是他眼眶里的火，他咬着牙撑起身子，摸到脚边方才被撞飞的拂尘柄，金漆剥落处露出半截铁胎。
\"护驾——！\"阿福拼尽最后力气甩出拂尘，铁胎擦着双剑刺客耳畔飞过，在宫墙上撞出个浅坑。
这一耽搁，远处终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混着马铁鸣的暴喝：\"刺客在此！
放箭——！\"
苏婉儿的\"过目不忘\"技能自动运转，瞬间捕捉到禁军逼近的方位。
她猛地推开单刀刺客，撞向赵顼身侧，两人踉跄着退进廊下阴影。
羽箭破空声中，双剑刺客旋身挥剑拨打箭矢，单刀刺客则抄起地上的刀，拽住同伴袖口低喝：\"撤！\"
两道黑影如狸猫般跃上飞檐，瓦片碎裂声里，苏婉儿瞥见单刀刺客腰间挂着半枚玉佩——那纹路与三日前井里的碎玉严丝合缝！
她正要追，赵顼已扣住她手腕：\"别去。\"他的掌心全是冷汗，却将她护在身后，望着刺客消失的方向，喉结滚动：\"朕要这宫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马铁鸣带着禁军冲上来时，正见皇帝攥着苏婉儿染血的衣袖，龙袍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紫。
他\"咚\"地跪地：\"末将护驾来迟，请陛下治罪！\"
\"治罪？\"赵顼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棱，他指尖重重叩在腰间玉牌上，玉牌应声而碎，\"去把所有宫门封死，御膳房、司制房、各宫偏殿，连茅厕都给朕翻过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旨！\"马铁鸣领命退下，禁军如潮水般散开，灯笼的光晕在宫墙上拖出长影。
阿福扶着廊柱勉强站起，苏婉儿立刻上前搀他：\"公公伤得重吗？\"老太监咳出两口血沫，却笑着摇头：\"老奴这条命，本来就是陛下赏的。\"
赵顼转身看向苏婉儿，目光落在她肩头的伤口上——血已经浸透了月白中衣，在夜色里像朵开败的红梅。
他喉间一紧，正要开口，苏婉儿却朝不远处的王公公招了招手。
王公公佝偻着背凑过来，苏婉儿附在他耳边低语：\"去司药房取些金疮药，再让小顺子去慎刑司查查，近日可有陈府旧人混进宫的记录。\"王公公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躬身应下，扶着阿福往偏殿去了。
四周的喧嚣忽然静了下来。
苏婉儿蹲下身，借着月光拾起地上的断刃——那是方才双剑刺客被阿福拂尘击中时崩断的剑尖，刀柄处缠着半圈褪色的红绳，纹路竟是苏府祠堂里供着的\"镇宅剑\"样式！
她生母的陪嫁箱底，也有半块这样的铜纹残片——那是她幼时偷偷翻到的，被后母发现后狠狠打了一顿，说是\"庶女不配碰主宅的东西\"。
\"在看什么？\"赵顼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苏婉儿迅速将断刃藏入袖中，抬头时已换上几分慌乱：\"回陛下，是刺客遗落的碎铁。\"赵顼凝视她的眼睛，那里映着月光，清得没有半分杂质，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血浸透的鬓发：\"明日太医院的刘院正来，你不许躲。\"
夜风卷着桂香掠过廊角，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苏婉儿脑海里响起，像春蚕食叶般细碎：\"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夜巡护主】，获得技能卡【夜视如昼】。\"她垂眸，看见袖中\"夜视如昼\"卡泛着幽蓝的光，指尖轻轻抚过卡身，心中已有计较——苏若柔总说她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可这宫里的夜，该让某些人看看，谁才是见不得光的老鼠。
后半夜的风更凉了。
苏婉儿靠在软榻上，听着窗外巡夜侍卫的脚步声渐远，肩头的伤被刘院正敷了药，却比疼更让她不安的是袖中那枚断刃。
她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明日早朝，她得向陛下\"请辞\"夜巡之责。
毕竟，越\"弱\"的猎物，越能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