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布马车碾过碎石的声响在深夜格外清晰。
苏若柔缩在车厢角落,指节死死抠住车壁,耳尖还回响着方才刀剑相交的脆响。
方才黑衣人破窗而入时带起的风,此刻还裹着血腥气往她鼻端钻——那是护卫脖颈处迸溅的血珠。
\"小姐!\"车外传来车夫颤抖的喊,\"香囊被抢了!\"
苏若柔猛地栽向车壁,额角撞出钝痛。
她盯着脚边滚到车底的珍珠——那是方才香囊丝线崩断时掉出来的,裹着密信的珍珠。
此刻珍珠上还沾着她方才掐破掌心的血,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追!\"她扯开嗓子尖叫,发簪都歪到耳后,\"给我把香囊抢回来!\"可话音未落,车外便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马蹄声渐远的空荡。
...
御书房的烛火被晨风吹得晃了晃,赵顼捏着方公公递来的密报,指节泛白。
密报最末一行字被朱砂圈了又圈——\"陈公子\"。
\"苏若柔的护卫死了三个,活口只说黑衣人使的是'梅花刺'。\"方公公弯腰替皇帝添茶,眼角余光瞥见龙案上那方染血的玉佩,\"陈延年的嫡子陈砚之,上月刚在城南开了间香粉铺子。\"
\"梅花刺...\"赵顼突然冷笑,指节重重叩在龙案上,震得茶盏跳了跳,\"十年前左相倒台时,他的暗卫便惯用这等阴毒暗器。\"他抬眼时眸底翻涌着暗潮,\"传清越过来。\"
苏婉儿踏进御书房时,正见赵顼将密报揉成一团掷进炭盆。
火星噼啪舔着纸角,映得他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度。
她垂眸福了福身,袖中系统铜牌贴着皮肤发烫——方才触发的隐藏任务提示还在耳畔回响。
\"你怎么看?\"赵顼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霜的剑。
苏婉儿指尖轻轻绞了绞袖角。
她能感觉到\"巧舌如簧\"技能在体内流转,那些被她刻意压下的线索此刻顺着舌尖往上涌:陈砚之的香粉铺,左相旧部对香料的特殊癖好,还有苏若柔香囊里那枚裹着密信的珍珠...
\"陛下若想引蛇出洞,不妨设个局。\"她抬眼时眼波微转,\"御书房要办香料试品大会的消息传出去,那些盯着'清越'二字的人,总得派人来探探虚实。\"
赵顼指节抵着下巴,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两圈。
炭盆里的纸灰突然腾起,掠过他眉峰:\"你倒会挑地方。\"
\"御书房是陛下心腹之地。\"苏婉儿声音轻却笃定,\"他们若敢来,便是自投罗网。\"
三日后的试品大会,御花园暖阁飘着蜜合香。
苏婉儿站在案前,看着十二盏青瓷瓶里的香料在阳光下泛着不同光泽。
她余光瞥见廊下扫叶的小太监——那是马侍卫扮的,腰间佩刀的轮廓在粗布下若隐若现。
\"这是南海的龙涎香。\"她拈起银匙拨了拨瓶中暗褐膏体,\"取豆大一点焚上,能香透三重殿。\"
话音未落,人群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苏婉儿转头时,正见个灰衣仆役踉跄着撞翻了最末那盏瓶子——本该是月白色的茉莉粉,此刻撒在地上却泛着诡异的青。
\"拿下!\"
马侍卫的断喝几乎与苏婉儿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他从廊下掠来的身影快如惊鸿,反手扣住仆役手腕的瞬间,腰间佩刀已抵住对方咽喉。
仆役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嘶声喊:\"大人饶命!
是陈公子让小的换的...他说要在'清越'面前栽个大跟头!\"
\"陈公子?\"苏婉儿眯起眼,\"哪个陈公子?\"
\"城南香粉铺的陈砚之!\"仆役额头冷汗直淌,\"他说左相大人的旧部还在六部当差,只要坏了这试品大会,就能...就能...\"
\"就能让朕误以为清越无能,从而收回对苏家的恩宠。\"赵顼的声音从暖阁门口传来。
他负手而立,龙纹暗绣的玄色锦袍在风里翻卷,\"马侍卫,带他去诏狱。
方公公,传朕口谕——陈延年即刻来见。\"
夜漏更深时,御书房的烛火换了三回。
苏婉儿望着案头新呈的供状,上面\"左相旧部六部\"等字眼被朱砂标得触目惊心。
赵顼突然将一摞刑部档案推到她面前,封皮上积着薄灰,显然是从库房里新翻出来的。
\"左相倒台时,六部有十二人涉案。\"他指尖划过档案最末一行,\"其中三人判了流放,九人...免了罪责。\"
苏婉儿盯着那行字,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检测到关键线索,【清越之锋】任务进度+20%。\"她抬眼时,正见赵顼抬袖斟了盏茶推过来,茶汤里浮着片未沉的茶叶,像极了某块玉佩上的暗纹。
\"明日起,你随朕一起看这些档案。\"赵顼指节叩了叩档案堆,\"朕倒要看看,这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窗外忽有夜风吹过,将案头一份档案吹得翻页。
苏婉儿瞥见内页夹着的旧画像——画中女子眉心点着朱砂,与她镜中模样重叠了一瞬。
当御书房的烛芯噼啪作响时,赵顼已经翻阅完第三摞档案。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角,抬手拂袖时带起半卷旧纸,上面“左相党羽”四个朱红批注赫然映入眼帘。
苏婉儿伏在桌案上的身影被烛火拉得很长,她的指尖正顺着泛黄的供状往下滑动,过目不忘的本事让她能在瞬间捕捉到关键信息——户部员外郎李敬之的籍贯,与左相老家青阳县相同;礼部主事周明远的婚书里,媒婆竟是左相侧室的表嫂。
“陛下请看。”她把两张纸推了过去,腕间的银铃轻轻作响,“李敬之三年前负责江南赈灾,粮册上少了三千石米;周明远去年秋试,经他手的考卷里,有七份字迹与左相暗卫的密信笔锋极为相似。”
赵顼的指节重重地按在李敬之的名字上,眼底涌动着如墨的怒火:“当年左相倒台,朕念及他曾辅政有功,放了这些小喽啰一条生路。”他突然抬起眼,目光如刀般锐利,“可他们竟把朕的宽宏仁慈,当成了反扑的阶梯。”
苏婉儿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清越之锋】任务进度 +30%,当前进度 80%。”她垂眸时瞥见桌角那幅旧画像,画中女子眉心的朱砂痣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和自己镜中的模样极为相似。
喉咙间突然泛起一丝酸涩和痒意——这或许就是系统总在提示“容貌之谜”的原因吧?
但此刻不是深入探究的时候,她压下思绪,轻声说道:“明日早朝,陛下当廷抓人,既能震慑余党,又能逼他们狗急跳墙。”
赵顼的手指在龙案上急促地敲击着,最后突然笑了:“清越果然是朕肚子里的蛔虫。”他把两份档案收入密匣,“去休息吧,明日早朝,你随朕上殿。”
金殿的蟠龙柱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苏婉儿站在御座侧后方,隔着一层纱帘,能清晰地看到殿下官员们青黑的眼尾——显然不少人连夜得到了消息。
当赵顼把李敬之、周明远的罪状念到第三遍时,丹墀下终于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陛下明察!”李敬之踉跄着跪伏在地,官服前襟沾了晨露,“臣对大昭忠心耿耿,定是有人诬陷!”
周明远更直接,脖子涨得通红:“那三千石米是臣私自拨给灾区百姓的!秋试考卷……臣、臣根本不认识什么左相暗卫!”
赵顼端起茶盏的手停在半空中,茶雾模糊了他的眉眼:“方公公,把李大人三年前给朕的奏疏呈上来。”他的声音陡然变冷,“奏疏里说江南风调雨顺,百姓富足,怎么突然就需要三千石米赈灾了?”
李敬之的嘴张成了 o 型,额头上的汗珠砸在金砖上。
周明远则像被抽走了筋骨,瘫软着往后倒,被身后的侍卫一把抓住。
“拖下去。”赵顼挥了挥手,目光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官员,“朕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主动交代的从轻发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让朕查出来……”尾音消散在殿角的铜鹤香炉里,余下的寒意却让整座金殿的温度降了三度。
苏婉儿隔着纱帘,看到几个官员的指尖在袖中微微颤抖——这其中,肯定还有左相的余孽。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关键进展,【清越之锋】任务完成,获得技能卡【抽丝剥茧】(可快速串联线索,锁定幕后主使)。”她垂眸掩饰住眼中的光芒,指甲轻轻掐了掐掌心——是时候收网了。
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正盛,红的像火,白的像雪,香气裹挟着寒风钻进人的衣袍。
赵顼背着手站在梅树下,玄色锦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昨日在御书房,你盯着那幅旧画像看了许久。”
苏婉儿一怔,随即福身行礼:“那女子……与臣女有七分相似。”
“她是先皇后的胞妹,二十年前失踪了。”赵顼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的眉心,“朕赐你‘清越’,一是因为你名中带‘婉’,‘清越’二字更显风骨;二是……”他伸手拂过她鬓边的梅枝,“清者自清,越者能断。”他的指腹擦过她的耳垂,“朕要你像这寒梅,既能坚守本心,又能刺破迷雾。”
苏婉儿的耳尖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喉咙间却涌起一股热意。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绣着并蒂莲的鞋头沾了点梅花花瓣:“陛下的心意,臣女记下了。”
回御书房的路上,马侍卫从假山后闪了出来,玄色侍卫服上还沾着草屑:“陈公子昨夜溜出城南门,现在躲在凤鸣庵。”他压低声音,“小的派人盯着,他身边跟着五个带刀的,像是左相旧部。”
苏婉儿摸了摸袖中温热的系统铜牌,那是完成“智破迷局”任务时获得的凤仪卫令。
她把铜牌塞进马侍卫掌心,铜牌上的“凤仪”二字还带着她的体温:“凭此令,调三十名凤仪卫,今夜子时前到凤鸣庵埋伏。”她抬头时,眼中寒芒毕现,“陈砚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马侍卫握紧铜牌,转身消失在游廊尽头。
苏婉儿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左相余党、苏若柔残部、陈砚之的香粉铺……这些盘根错节的线索,终于要在凤鸣庵收拢在一起了。
晚风卷着梅花香掠过她的发梢,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在城南那座青瓦白墙的凤鸣庵里,陈砚之正掀起窗纸往外看。
月光落在他腰间的梅花刺上,泛着冷冽的光。
他没注意到,墙角的野菊丛里,三十道玄色身影正像夜枭般,缓缓收拢了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