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侍卫攥着那枚还带着苏婉儿体温的凤仪卫令,沿着宫墙疾走。
冬夜的风刮得他耳尖生疼,却压不住心跳——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执行这种秘事,玄色侍卫服下的汗湿了后背。
他拐进西角门时,三十名凤仪卫早已按暗号在老槐树下候着,灯笼昏黄的光映着他们腰间的短刀,泛着冷铁的光。
\"奉凤仪令。\"他将铜牌往为首的卫长面前一递,声音压得极低,\"城南凤鸣庵,陈砚之带五名左相旧部。
子时前封死前后门,留两个活口。\"
卫长的瞳孔猛地一缩,手指在铜牌上摩挲两下,突然单膝跪地:\"末将遵令。\"三十人瞬间散入夜色,像一把撒开的细针,眨眼便没了踪影。
凤鸣庵的禅房里,陈砚之又往炭盆里添了块松炭。
火星噼啪炸开时,他望着墙上那尊褪色的观音像,喉结动了动。
腰间的梅花刺硌得大腿生疼——那是左相当年亲赐的信物,刀柄上的红绸早褪成了淡粉,却还裹着半卷密信。\"再熬两日,\"他摸了摸怀里的瓷瓶,那是苏若柔托人送来的鹤顶红,\"等拿到凤仪卫的密档......\"
窗纸被风掀起一角,他猛地转头。
月光下,墙角的野菊丛里似乎有黑影晃了晃。
陈砚之的冷汗刷地冒出来,抓起桌上的烛台就砸过去。\"有埋伏!\"他吼着撞开后窗,却正撞进一张紧绷的绳网里。
\"拿下!\"暗处有人低喝。
三十道身影如夜枭扑下,刀鞘重重砸在陈砚之的后颈。
他眼前一黑,再醒时已被捆在禅房的木柱上,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
\"陈公子,左相当年给废太子递的密信,藏在哪儿?\"马侍卫的刀尖挑开他衣襟,寒刃贴着心口,\"说出来,留全尸;不说——\"他手腕一转,刀尖在陈砚之锁骨下划了道血痕,\"凤仪卫的刑具,你该听说过。\"
陈砚之的牙齿咯咯打战。
他望着马侍卫腰间的凤仪卫令,突然想起苏若柔说过的话:\"那丫头不过是苏府的庶女,能翻出什么浪?\"此刻却只觉喉头发苦——原来她早把凤仪卫攥在了手里。\"西、西厢房第三块砖......\"他含糊地吐着字,\"底下有个铁盒......\"
天刚蒙蒙亮时,玄色快马就冲进了皇宫。
赵顼正用早膳,金漆托盘里的水晶蒸饺还冒着热气,方公公捧着密报跪到他脚边:\"陈砚之招了,密信在凤鸣庵西厢房,已起获。\"
玉箸\"当啷\"一声掉在青瓷碟上。
赵顼霍然起身,龙纹锦袍扫落了半盏茶,深褐色的茶汤在明黄桌布上洇开,像团凝固的血。\"传旨,查封左相旧宅、陈府、苏若柔外家!\"他指尖扣着桌沿,指节发白,\"所有涉案家眷,着大理寺连夜提审。\"
方公公刚退下,殿外就传来通报:\"御书房伴读苏清越求见。\"
赵顼望着殿门口那道素色身影,忽然想起昨夜梅树下她耳尖的红晕。
此刻她垂首站着,眉峰微拢,倒像株被雪压弯却仍挺着腰的竹。\"陛下。\"她福身时,袖中坠着的铜牌轻轻撞在腰间,\"陈砚之已伏法,密信......\"
\"朕知道。\"赵顼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袖角露出的半枚铜牌上,\"你手中那枚凤仪令,究竟从何而来?\"
苏婉儿的手指在袖中攥紧。
先母临终前塞给她的檀木匣突然浮现在眼前,匣底那枚刻着\"凤仪\"的铜牌,还有染血的绢帕上歪歪扭扭的字:\"吾女安好,便好。\"她深吸一口气,抬眼时目光清亮:\"先母遗物。
她生前......是先皇后的亲信。\"
殿内静得能听见檐角铜铃的轻响。
赵顼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忽然低笑一声,指节敲了敲御案:\"既是凤仪旧部,便由你统领。\"他翻开朱笔,在圣旨上重重落下一勾,\"朕新设凤仪司,专责宫廷秘事。
苏清越,授你为凤仪司主使,赐金印一枚。\"
金印递到面前时,苏婉儿的指尖微微发颤。
印纽上盘着的凤凰正对着她,红宝石的眼睛在晨光里灼灼发亮——这不是赏赐,是信任,更是责任。
她捧着金印福身,听见赵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去查查你母亲的事。
朕要知道,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走出御书房,苏婉儿才发现掌心全是汗。
她望着金印上的凤凰纹,忽然想起系统提示音在围捕成功时响起的轻鸣:\"【清越之锋】任务进阶,获得技能卡【见微知着】。\"风卷着梅香掠过廊角,她刚要往偏殿去,却见小宫女捧着个青瓷盏过来:\"赵婕妤差奴婢送来的梅花茶,说天寒,让姑娘暖暖心。\"
茶盏里浮着两朵半开的绿萼梅,汤色清得能看见杯底。
苏婉儿端起时,瞥见盏底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陛下此举,意在试探。\"她望着小宫女离去的背影,指尖慢慢收紧——这宫里的水,比她想的更深。
苏婉儿捏着茶盏的指尖微微发烫,青瓷表面的冰裂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她垂眸盯着杯底那行朱砂小字,喉间泛起梅花的清苦——赵婕妤的茶里搁了半钱甘草,甜得刻意,倒衬得这行字像根扎进喉管的刺。
\"劳烦回禀婕妤娘娘,茶很香。\"她抬眼时已堆起三分笑,将茶盏轻轻放回托盘,\"天寒地冻的,替我赏那小宫女块蜜枣,别让孩子冻着。\"小宫女捧着托盘福身退下时,她瞥见对方耳尖通红,分明是在廊下等了许久——赵婕妤这杯茶,怕是天刚亮就备下了。
御花园的积雪被日头晒得发软,苏婉儿踩着碎琼乱玉往凤仪司去。
新赐的金印在腰间坠得人发沉,她伸手摸了摸印纽上的凤凰,红宝石硌得指腹生疼。
系统提示音在围捕陈砚之时就响过一次,此刻又在耳畔轻鸣:\"【清越之锋】任务进阶完成度100%,获得技能卡【天听】。\"她脚步微顿,系统面板在眼前浮现,淡金色的卡片上\"天听\"二字流转着星芒——传闻中能\"闻千里音,辨人心声\"的神技,竟真落到了她手里。
\"苏主使。\"身后传来方公公尖细的嗓音,她转身时正见对方捧着个描金食盒,\"陛下说您素日爱吃糖蒸酥酪,特让御膳房新制的。\"食盒掀开的刹那,甜香混着奶香涌出来,方公公的眼角却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只是...凤仪司新立,老奴总想着多嘴一句。\"他压低声音,\"这司里管着宫廷秘事,从前都是陛下亲领,如今交与您...\"
苏婉儿垂眸搅着碗里的酥酪,银匙碰着青瓷发出清脆的响:\"方公公是怕我担不住这担子?\"她抬眼时目光清亮,\"昨日陈砚之的密信,若不是凤仪卫及时围捕,左相旧部的余孽怕是要掀翻半个朝堂。
陛下要的是能替他看住暗处的人,我若连这点都做不到,又怎配接这金印?\"
方公公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喏喏应了声\"是\",捧着空食盒退下时,袍角扫过阶前的积雪,在地上拖出道蜿蜒的水痕。
苏婉儿望着他的背影,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金印——方公公跟了陛下十年,最是会看风向,今日突然来探口风,怕是有人在他耳边吹了风。
暮色漫上宫墙时,赵顼的御书房仍亮着灯。
苏婉儿捧着新抄的奏折跨进门,正见皇帝倚在软榻上揉眉心,案头堆着半尺高的密报。\"今日方公公来说,凤仪司权力太大。\"他突然开口,目光却落在她腰间的金印上,\"你猜朕怎么回?\"
苏婉儿福身将奏折放在御案上,袖中系统面板闪过微光——【天听】技能自动展开,她听见赵顼心跳声比平日快了两拍。\"陛下说,正需一人替您看清宫墙内外。\"她垂眸盯着自己的影子,\"方公公转述时,连您指尖叩案的节奏都学了七分像。\"
赵顼猛地坐直身子,眼底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又笑出声:\"好个苏清越。\"他伸手将她鬓边乱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耳垂时,她听见他极轻的叹息,\"朕给你凤仪司,是信你分得清公私。
当年先皇后的凤仪卫,护了大昭二十年太平...你母亲的事,朕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更深露重时,苏婉儿站在凤仪司门前。
朱漆大门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门楣上\"凤仪司\"三个鎏金大字被夜风吹得晃眼。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她听清了:\"【天听】技能已激活,宿主可感知半径十里内人声,精准度随任务完成度提升。\"她仰起头,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风里隐约传来西六宫方向的低语:\"苏清越得了凤仪司...赵婕妤的茶,怕是白送了。\"
她指尖抚过金印,凤凰的尾羽在掌心烫出个印子。
真正的对手,怕是早就盯着这枚金印了。
明日还要去御书房整理早朝的折子,赵顼新批的户部奏报里,苏若柔外家的田产清单还压在最底下——有些账,是该慢慢算清楚了。
夜风卷着梅香钻进衣领,苏婉儿望着御书房方向的灯火,嘴角勾起半分笑意。
这盘棋,她终于摸到了棋子;而那些藏在暗处的手,该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