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傲看赵世忠一眼,便迈步走进寝殿。
赵世忠立马跑去追上韩肃,又将孙大夫带了回来。
隔着一层纱幔,叶兰若靠在祁傲怀里,问孙大夫:“这些年来,可有人向你打听过,叶夫人碰触竹节参……便会出现瘾疹之事?”
当年母亲在外祖家出现瘾疹时,并未有人怀疑过是竹节参导致的。
因为兄长为隐瞒此事,告知外祖母,母亲是因误食蟹粉酥,才会出现瘾疹。
母亲的确自幼不能食用水产,这一点也没有人怀疑过。
而一心要将叶家赶尽杀绝的乔家,却会拿另一半竹节参为母亲治病,这不是很可笑吗?
孙大夫回忆许久,才点头道:“有!当年有个人急匆匆来找我,说是叶夫人瘾疹发作,不知该用什么药,求我给开个方子。那个人就是大公子身边的书墨,他拿方子离开前,还杀气腾腾问我有没有把叶夫人的病情告诉过旁人?我吓坏了,就脱口说出……说绝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叶夫人不能碰竹节参之事。”
“书墨?”叶兰若既震惊又愤怒。
因为书墨是家生子,他一家三代都对叶家忠心耿耿,父亲才会将书墨安排到兄长身边伺候文墨。
兄长宽厚温和,见书墨想读书,便教他识字,送他书籍文墨。
更从未因书墨是下人而轻视他,反而是时常与他诗文唱和。
结果,书墨却为人收买,谋害母亲?
“既知是谁害你母亲,这事便好办。你无需为此再多思多虑,更不可因此伤心动怒。”祁傲见她脸色如此苍白,示意赵世忠带孙大夫下去。
“我要见乔惜云。”叶兰若死死压抑着她心底的悲伤痛苦,不让自己在祁傲面前真的失控发狂。
因为她知道,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疯子,人失控发狂的狰狞面容更是丑恶!
她只能让祁傲看到她的脆弱无助,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绝不可以,在这个帝王面前露出一丝丑态。
“兰妃,你要为你腹中的皇嗣多想想,不可任性。”祁傲心疼她,却也不能任由她任意妄为。
“皇上,臣妾求你,让臣妾见乔惜云一面,让臣妾得知一个真相好不好?”叶兰若哀求地望着祁傲,一滴清泪划过苍白脸庞,落在祁傲手背上。
祁傲望着苍白破碎的她,他轻柔地将她搂入怀中,对外吩咐道:“韩肃,将乔惜云秘密带来承乾宫。”
“是。”韩肃应声离开。
孙大夫这事才知道,曾经被贬入宫中为奴的叶家大小姐竟成了皇上的妃嫔,还怀上了皇嗣?
那等于是间接害死叶夫人的自己,岂不是要倒霉了?
赵世忠命人将孙大夫堵住嘴带下去,他也恭敬退下。
祁傲在人都退下去后,才抚摸着她尚且平坦的腹部道:“朕已允你所求,你要也答应朕,为这个孩子保重自身。”
叶兰若满心皆被痛苦悲伤填满,她痛得心都像被人揉碎一样,可她还是含泪谢恩:”谢皇上……隆恩!臣妾定会护好……护好这个孩子,让他平安……降生。”
祁傲望着忍住悲伤不落泪的她,摸着她止不住发抖的身子,无奈叹息:“想哭,便哭吧。”
如此压抑悲伤,怕是对孩子更不好。
叶兰若得到允许,眼眸一闭,泪如雨下,却依然哭得压抑,凄楚惹人怜。
祁傲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她后背,听着她压抑呜咽的哭声,他亦红了眼眶,想起他的母亲。
莫言哭着拽走了银珠,出门时,却见春喜正蹲在窗户底下抹眼泪儿。
春喜一见莫言她们走出来,便忙走过去低声问:“娘娘还好吗?”
莫言叹气:“哭出来,总比一直憋着好。”
春喜又红着鼻头,抬袖抹眼泪儿。
莫言见他这个样子,便皱眉道:“你去小厨房告诉秋池一声,让她好好准备,皇上大概要在承乾宫用午膳。”
“嗯。”春喜应一声,又担忧地看半开的窗户一眼,这才向小厨房方向走去。
莫言打发走春喜,又凑到银珠耳边轻声道:“你去一趟永寿宫,将娘娘忽然得知叶夫人之死真相的事,告诉皇贵妃。然后……”
银珠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点下头,找个由头出承乾宫去。
莫言目送银珠离开后,便又转身走回殿内,倒一杯温热的清水,端进去递给皇上。
叶兰若大哭一场,哭到身子发软,人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祁傲接过这杯水,喂到她苍白的唇边,温声道:“喝点水,乖。”
叶兰若抬眸望向祁傲,一滴泪无声落下,她启唇饮下他喂的水,却是那般的苦涩。
苦到她眉头紧皱,泪水止不住地一滴滴落下。
滴落入杯盏中,让这杯水苦涩得更难以入口。
祁傲见她如此悲伤,将茶盏递给莫言,耐着性子劝慰她:“朕深知你对叶夫人的思念之情,但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因为已亡故的人,而不顾我们的皇儿吧?”
莫言接过茶盏,低头退下。
叶兰若是很痛苦,但她更恨!
这份恨,让她保持住最后一丝清醒。
因为她要针扎祁傲之心,让祁傲和她同样对乔家恨之入骨!
悲恸哀戚的气息萦绕在寝宫中,她的悲伤,到底是引出他心底最深的痛苦回忆。
“你要见乔惜云,是想杀她?”祁傲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唯有她亲手处决乔惜云,才能消解几分痛苦,这把刀,他亲手递给她。
“臣妾,不会触犯皇上的律法。”叶兰若不会亲手去杀乔惜云。
但乔家的人,她却要他们都不得好死!
“你不想乔惜云被判绞刑?”祁傲执帕为她擦去眼角的泪,语气温柔地问:“难道,你是想她被凌迟处死?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臣妾身为女子,从未想过让男子去玷污一个女子,以达到报复对方的目的。”叶兰若如果想这么做,她有无数机会毁乔惜云的清白,败坏她的名节。
“至于凌迟处死?”叶兰若也是轻摇摇头:“按明国律法,她判不了此刑。一旦皇上您这么处置您的妃嫔,怕是会寒了朝中臣子之心。臣妾不会因一时畅快,害皇上您背上暴君的骂名。”
“不如此,你这口气如何出?”祁傲心疼她,却更满意她的识大体,顾大局。
叶兰若抬手抹去落下的泪水,红着眼眸望着他说:“臣妾要见乔惜云,是因为乔惜云身上还有一桩害死您小皇妹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