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如瓢泼一般,无情地冲刷着汉口的青石板路。街道上的积水迅速汇聚成一条条湍急的水流,夹杂着血迹和泥泞,一同被卷入了下水道的黑暗深渊。
在警局的审讯室里,灯光昏暗,气氛压抑。王鹤年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冰冷的铁椅上。他的头发乱如鸡窝,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与他昔日那意气风发的商会副会长形象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王鹤年的目光空洞无神,他死死地盯着头顶那盏摇晃的白炽灯泡,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过了许久,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终于艰难地张开了嘴巴,声音嘶哑地说道:“三年前,我在黄浦江畔遇见了‘先生’……”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审讯室里回荡,带着一丝恐惧和绝望。
我翻开苏晚晴的日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片干枯的玫瑰花瓣:“她用了两年时间,在临江阁的账本里找到破绽。1918年汉阳兵工厂的爆炸案,根本不是意外——是你们炸掉了知情的工人,对吗?”
王鹤年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绝望:“那些穷鬼的命,能换十箱勃朗宁!苏晚晴太贪心,她不仅要分一杯羹,还要把名单交给报社...”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陈明德就是因为劝她收手,才被我沉进了江里。”
纪白推门而入,白大褂下摆还滴着水。他将最新的验尸报告拍在桌上:“医学院校长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与王鹤年完全吻合。另外,码头集装箱里的军火,膛线编号与当年失窃的汉阳兵工厂枪支一致。”
就在此时,老周匆匆跑来,手里攥着一封加急电报:“上海方面截获密信,‘先生’计划三天后亲自来汉口取货!”电报上的字迹力透纸背,末尾画着一朵血色玫瑰——与苏晚晴日记里的花瓣如出一辙。
我们连夜制定抓捕计划。纪白盯着地图,用红笔在江滩附近的废弃码头画了个圈:“这里是当年陈明德沉江的地方,王鹤年说‘先生’喜欢在故地收尾。”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警惕,“但对方既然能在上海滩只手遮天,必定早有防备。”
行动当晚,乌云压得极低,江面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我带着十名精锐巡捕埋伏在芦苇丛里,纪白则扮成码头工人,混在搬运工队伍中。凌晨两点,一艘挂着英国旗的货轮缓缓靠岸,船舱门打开的瞬间,数十个蒙着黑布的木箱被抬了下来。
“楚探长,好久不见。”优雅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我猛地转身,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用白手套擦拭伞柄,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冷光,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玩味,“让苏晚晴那个丫头陪了我三年,演技倒是不错。”
“你就是‘先生’?”我握紧配枪,心跳陡然加快。男人轻笑一声,抬手摘下眼镜——那张脸,赫然与苏晚晴日记里夹着的全家福中,她早逝的父亲一模一样!
“很意外?”他慢条斯理地打开怀表,露出苏晚晴幼年的照片,“当年我假死逃往上海,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布局。可惜我的乖女儿,非要和我作对。”他突然收起笑容,眼神变得狠厉,“王鹤年那个蠢货,连杀个人都办不好。”
芦苇丛中突然响起枪声,巡捕们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先生”却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响指,货轮上的探照灯瞬间亮起,数十名持枪的黑衣人从暗处涌出。纪白见状,果断朝油桶开枪,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江面。
混战中,我与“先生”展开近身搏斗。他的身手出乎意料地敏捷,白手套上的银纹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你以为抓住我就能终结一切?”他的声音带着嘲讽,“整个长江流域,像临江阁这样的中转站还有七个。”
千钧一发之际,纪白突然从背后扑来,将“先生”扑倒在地。两人在泥地里扭打,纪白的白大褂被划开数道口子,鲜血染红了衣襟。我趁机上前,用手铐锁住“先生”的手腕:“你的戏,该落幕了。”
押解“先生”回警局的路上,他始终望着江面,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楚探长,你以为法律能制裁我?上海滩的那些老爷们,可不会坐视自己的秘密曝光。”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出三天,我就能——”
话音未落,纪白突然捂住口鼻:“不好!是氰化物!”“先生”嘴角溢出黑血,白手套无力地滑落,露出手腕上的玫瑰刺青。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不甘与疯狂,随后瘫倒在车厢里。
警局档案室里,我和纪白整理着堆积如山的证据。苏晚晴的日记、王鹤年的账本、“先生”的密信...这些沾满鲜血的纸页,拼凑出一个横跨十年的惊天阴谋。纪白将玫瑰刺青的拓印贴在白板上,突然指着刺青的花茎:“你看,这个纹路,和医学院校长办公室的镇纸图案一模一样。”
我们立刻重返校长办公室。在暗格里,我们找到了一本加密日记,记载着“先生”如何通过学术交流,将军火伪装成实验器材运输。最后一页写着:“他们要灭口,我逃不掉了...那些孩子的命,我对不起...”字迹戛然而止,留下大片暗红的血迹。
晨光刺破云层时,汉口码头恢复了往日的繁忙。但人们不知道的是,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华中地区的危机,已被悄然化解。我和纪白站在江滩上,看着江水卷走最后一丝夜色。纪白捡起一片芦苇叶,若有所思地说:“楚明,你说这座城市里,还有多少这样的秘密?”
我望着远处的钟楼,铜钟发出低沉的鸣响:“有我们在,真相总会大白。”风裹着晨雾吹来,带着江水的腥气,也带着新生的希望。那些被黑暗吞噬的灵魂,那些不为人知的罪恶,终将在正义的光照下,无所遁形。
而我们的故事,仍在继续。只要这座城市还存在阴影,我们就会握紧手中的灯,照亮每一个角落。因为我们坚信,光明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本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