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排练室,秦晔把清淡的夜宵减脂餐推到一边。
又一颗润喉糖被他咬碎在齿间,薄荷的凉意让他微微蹙眉。
“原曲的江南韵味不能丢,”池越调出新的工程文件,屏幕的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但要让它呼吸到这个时代的空气。”
他伸手按下几个琴键,清澈的音色突然变得空灵,像一滴墨落入水中缓缓晕开。
“如果完全去掉琵琶和三弦,会不会失去水乡的底色?”
秦晔盘腿坐在地板上,手里转着一支铅笔,笔尖在《太湖美》的歌词本上划出几道痕迹。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反复哼唱着\"水上有白帆\"那句歌词,眉头紧锁。
“琵琶可以保留,但不用传统轮指——改成颗粒感的mIdI触发,像雨滴打在金属板上。”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哼了几个音,手指在空气中模拟弹拨动作。
老白翻着原版乐谱:“吴语咬字得保留,这是灵魂。”
他在\"太湖美呀\"几个字上画了圈,“副歌的'太湖美呀太湖美'太甜腻,观众的审美口味已经变了。”
秦晔的铅笔停在纸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
“那就重构副歌部分。”池越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调出记事本,屏幕的光映亮他微蹙的眉头,“保留'月亮'和'河水'的意象……”
他的声音渐低,陷入思考。
秦晔掏出手机播放《太湖美》原版,琵琶引子像一滴墨落入水中。
窗外突然下雨了,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恰好和秦晔刚设计的琵琶mIdI节奏同步。
陈子航笑着举起手机录音:“这算不算是太湖的remix?”
秦晔抬起头,雨水在窗上投下的光影在他脸上流动。
他轻轻哼起修改后的旋律,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池越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等待着某个恰到好处的节拍。
最终的主歌保留了原曲的骨架,却在合成器pad音色的晕染下,化作一片朦胧的水下声场。
副歌里苏州方言的吴侬软语被巧妙地融入了乐府音调,秦晔跟着旋律轻声哼唱,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太湖美呀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水上有白帆哪\/啊水下有红菱哪……”
他的嗓音时而清亮如月,时而低沉似水,锁骨处的银链随着呼吸微微晃动,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唱到“桨声灯影朦胧夜”时,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打着拍子,指甲上还残留着上次演出时的黑色甲油。
“……月落乌篷听流水\/啊橹摇星碎\/春风棹舟回……”
这个版本像是把江南水乡揉碎了又重组——合成器构建的现代肌理下,雨声、摇橹声的环境采样若隐若现,底层却铺着一层工业感的底噪。
就像一幅被雨水浸透后又风干的古画,既保留着水墨的氤氲,又沾染了都市的疏离。
“这……”老白咽了咽口水,“会不会太冒险?”
池越关掉合成器,黑胶唱片早已播放完毕,唱针在空转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看向秦晔:“你觉得评委能接受这种解构吗?”
秦晔的指尖还按在麦克风架上,金属表面凝结的水汽沾湿了他的指纹。
他忽然笑起来,耳骨上的银钉闪闪发亮:“《锈蚀》展现的是金属的冰冷与张力,这首要展现的是……”
他伸手碰了碰池越的键盘,“新时代下地域和人文的关系。”
池越点击保存时,屏幕上跳出的《太湖美-改6》文件名让秦晔挑了挑眉。
他忽然倾身向前,带着吉他茧的指腹擦过池越的手背,在触摸板上利落一划。
“池老师这取名水平......”他轻笑着,指尖在键盘上飞舞,重命名为《月夜·水形物语》。
回车键落下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排练室里格外清晰。
窗外,真正的月亮正升起来,在排练室的地板上投下一片水波般的银光。
池越的眨了眨眼,长而卷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沉默几秒后,他保存了录音文件:“继续编曲。主歌第二段加入采样,我来联系苏州的朋友录河岸环境音。”
“现在?”秦晔眨了眨眼,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浸湿,锁骨处的银链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现在。”池越已经打开了通讯录,快速地给其他人分配任务,“陈子航负责把刚才的贝斯线完善,老白做吉他声部的分层。”
阿K举起鼓棒:“我呢?”
“研究怎么用鼓机模拟雨声节奏。”池越抬起头补充,“还有,把秦晔清唱那段单独剪出来做预告片。”
秦晔突然抓住池越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池老师,你刚才是认同我的想法了?”
池越看着秦晔亮得惊人的眼睛,喉结微微滚动:“我只是觉得......”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又轻轻扬起,“锈蚀的金属和流动的河水,本来就很相配。”
当最后一个音符尘埃落定,池越注视着屏幕上完美的波形图,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可以提交了。”
陈子航欢呼起来,阿K敲了下镲片作为庆祝。
老白笑着摇头:“这要是还过不了初赛,评委耳朵有问题。”
秦晔伸手,和池越击了个掌,指尖相触的瞬间,他忽然低声道:“下次改编,试试你的歌?”
池越没有回答,但眼底漾开的笑意已经说明一切。
窗外,夜色渐深,但排练室里的灯光依旧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