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的嗡鸣与窗外蝉鸣交织,排练室里弥漫着松香和汗水混合的气息。
池越将打印出来的赛制手册平铺在电子琴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评分细则那页,纸面随着中央空调的气流微微颤动。
秦晔盘腿坐在效果器旁,指尖随意拨弄着吉他弦。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衬得他耳骨上的银质耳钉格外醒目。
他第三次抬头看向池越时,正对上对方投来的目光。
“海选赛制,”池越的声音比空调冷风更清冽,“线上投票30%,专业评审70%。”
老白停下调整谱架的动作,推了推滑落的眼镜:“这个比例倒是清醒。”
“咱们要不要发点排练花絮?”陈子航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赛事官方发起的#青声计划挑战赛#话题。
“秦哥随便发个弹唱都能冲上热门。”
老白的眉头拧成结:“会不会太刻意?评委都是业内人,要是觉得我们靠流量晋级,反而扣印象分。”
“没有实力的营销是炒作,”池越突然开口,指尖停在琴键中央的c4键上,“有实力的营销,叫影响力辐射。”
秦晔歪头看向池越,嘴角扬起一个舞台式的招牌笑容:“池老师这是在引用我?”
这是他之前一次采访时的说法。
池越翻动手册的动作顿了顿,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他指向评分标准中的\"音乐性\"三个字,“线上热度只是门票,这个才是主菜。”
阿K的鼓棒在指间转了个圈:“所以策略是?”
“用音乐说话。”秦晔站起身,t恤下摆随着动作掀起一角,露出后腰侧的纹身。
他走到池越身旁,带着体温的阴影笼罩在赛制手册上:“直接放完整排练视频,不加滤镜不剪辑。”
他的指尖在池越的琴键上方划过,“就像你写《锈蚀》时那样赤裸。”
老白若有所思:“那秦晔的粉丝……”
“随他们去。”秦晔耸肩,“我们只管把音乐做好,剩下的交给听众。”
池越看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就这么定了。”
陈子航突然举起手机:“那我现在录一段?秦哥弹主旋律,池老师要不要来段键盘solo,绝对炸场!”
秦晔笑着看向池越:“怎么样,池老师,配合一下?”
池越没说话,只是抬手按在琴键上,指尖轻轻落下几个音符,算是默认。
排练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
池越看着秦晔悬在琴键上方的手——那双手在舞台上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此刻却保持着微妙的克制。
他轻轻按下身旁的录制键:“那就现在。”
仿佛接到无声的指令,阿K立即调整军鼓高度,老白将效果器调到预设的\"锈蚀\"模式。
陈子航小声嘀咕着“这么突然”,却已经插好贝斯连接线。
秦晔站在立麦前,指尖扫过琴弦的瞬间,窗外的云层正好散开。
阳光如追光灯般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他转头看向池越,睫毛在逆光中变成透明的羽翼:“Ready?”
池越的左手在低音区按下第一个和弦,右手悬在高音区随时准备切入。
电子琴的冷光映在他脸上,将他的侧脸线条勾勒得愈发锋利:“开始。”
《锈蚀》的前奏如机械齿轮般精密咬合。
秦晔的人声加入时,整个排练室的空气都为之一震——那是一种介于嘶吼与吟唱之间的独特声线,像生锈的金属在压力下发出的哀鸣。
副歌部分,池越突然加入的键盘solo如同电流穿过锈蚀的电路,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未消,陈子航已经举起手机:“这段绝对能……”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池越正盯着监控屏幕上的波形图。
“第三小节贝斯慢了0.3拍。”池越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他调出频谱分析,“不过秦晔的即兴变调处理得很好,保留了。”
秦晔凑过来看屏幕,发梢还带着汗水的湿气:“那改编曲目?总不能再用工业金属风格。”
池越看着阳光在秦晔锁骨链上折射出的光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他保存录音文件,文件名自动生成的那一刻,有炎热的风从窗户边掠过。
陈子航翻着手机里的歌单:“要不要试试爵士?最近有支乐队把《月亮代表我的心》改成swing版很出圈。”
阿K摇头:“太取巧了,评委肯定见过很多类似改编。”
老白摘下眼镜擦了擦:“那你有什么高见?”
阿K突然停下转鼓棒的动作,金属鼓棒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银弧:“我在想……要不要玩点反差?”
“怎么说?”老白来了兴趣。
“选一首经典老歌,”阿k站起身,走到电子琴旁,手指在琴键上按了几个音符,
“但完全颠覆风格——比如把抒情慢歌改成后摇或者电子风。”
池越的眉毛微微扬起,指尖无意识地在琴键上按出一个增四度音程。
“具体哪首?”老白来了兴致,吉他背带滑到肘弯都没察觉。
阿K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起舞,一段耳熟能详的旋律流淌而出——
《我只在乎你》的前奏,但每个音符都裹着危险的颗粒感。
陈子航的贝斯差点砸在地上:“卧槽?这能行?”
“为什么不行?”秦晔突然插话。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池越身后,t恤下摆蹭到电子琴的边缘。
池越闻到了他手腕上淡淡的柑橘香水味。
池越的右手突然加入一段工业音效,左手却保持着原曲的和声进行。
两种截然不同的质感在空气中碰撞,像液态金属注入丝绸。
老白的瞳孔骤然放大:“这个张力...绝了!”
阿K已经跟着新编的节奏敲起鼓点,军鼓的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秦晔凑到池越耳边,呼吸扫过他的耳廓:“间奏加弦乐采样怎么样?”
池越的睫毛颤了颤。
他保存当前的工程文件,重命名为《我-改1》。
“先别急,”他思考了一会儿,调出他们乐队之前的一首作品频谱,“风格和你们以往的作品太接近了。”
屏幕上的波形像两把相似的锯齿刀。
秦晔的指尖停在池越的肩头:“那换个思路?”
他突然用苏州话哼起《太湖美》的片段,软糯的方言在电子残响中显得格外妖冶。
老白调高效果器的混响参数:“保留传统旋律内核,但外壳用电子民谣重构?”
他弹了一段带有明显五声音阶特征的funk节奏。
“有点汉洋折衷那味儿了。”池越接话,同时加载出琵琶音色的合成器预设。
屏幕上,传统乐器的频率分析图正被实时转化成二进制代码。
陈子航呆呆地看着突然默契起来的众人:“所以我们到底要改编哪首?”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穿过玻璃,在池越的合成器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他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先录三个版本的demo。”
排练室里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音乐的节奏晃动。
窗外的天色渐暗,但没人提出休息。
键盘声、吉他声、鼓点交错,原本柔美的老歌在他们的手中被一点点拆解、重组,最终变成全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