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物箱的倒计时在雨声里炸成蜂鸣,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疯狂跳动的红点,后槽牙咬得发酸。
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仿佛时间也在这场暴雨中凝滞。
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在水泥地上敲出细密的鼓点,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铁锈味,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泡在了旧金属桶中。
水珠沿着我的鼻尖滑下,冰冷地渗进衣领,刺激着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
林疏桐的手指还扣在我手腕上,她的体温透过雨淋湿的白大褂渗进来,像块冻硬的冰碴子,指尖微微发颤,仿佛连骨骼都结了霜。
她掌心的茧子摩擦着我的皮肤,粗糙而冰冷,每一次触碰都像是用砂纸打磨着神经末梢。
“三氧化二磷。”她的声音裹着磷火的焦味钻进耳朵,像是从烧红的金属板上刮下来的声响,带着刺鼻的化学气息,仿佛空气都在燃烧。
那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又像是贴着耳膜炸开,令人窒息。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那起误判案——当时现场的灰烬里也检出过类似成分,我却把它归为无关的工业废料。
那天的风也是这样冷,法医掀开尸布时,我闻到了和此刻一模一样的焦糊味,混合着腐肉与血浆的味道。
尸体的温度早已散尽,而那种气味却如影随形,至今萦绕不散。
搭档老周的血就是在那时候溅到我脸上的,温热的,带着铁锈味,黏稠地滑过脸颊,后来法医说他肺里全是这种磷粉燃烧后的残留物。
那时的血腥气至今仍会偶尔在梦中重现,而现在它又回来了,像一场迟迟未愈的伤口重新裂开。
磷火在烧杯里噼啪作响,蓝色火舌舔着我的指节,灼热却不痛,反而有种诡异的酥麻感,像是被蛇信子扫过,每一根神经都被唤醒。
指尖的温度逐渐升高,仿佛火焰已经渗透进了骨头。
老陈的血混着墙灰在脚边洇开,那个红漆小叉的轮廓突然清晰起来——和陈野笔记里画的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叉尖正对着证物箱移动的方向。
我能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寒意,混合着血迹的腥甜,令人作呕。
我喉结动了动,分光仪的提示音刺得耳膜生疼:“检测到三氧化二磷,与裁决者组织‘记忆清除剂’成分匹配度98.7%。”那声音像是从金属喇叭里传出的电子尖叫,尖锐、冰冷,如同判决书落下时的锤音。
“裁决者...”林疏桐的镜片蒙上一层水雾,她突然拽住我沾血的袖口,手指冰冷,像是要抓住什么遗失多年的线索,“三年前我妈尸检报告里的残留物,就是这个组织的标记。”她的呼吸喷在我耳边,带着一丝药水的冷冽,像是刚从手术室走出的气息,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雨幕里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是齿轮卡在生锈的关节中。
那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雨点击打金属的清脆回响,像是某种机械生物正在靠近。
我抬头时正撞进一双泛着冷光的机械义眼,那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一圈一圈的数据扫描线,像死神的瞄准器。
每一道光线都像是在丈量我的生命长度,令人心底发凉。
乌鸦的黑风衣浸透雨水,肩头的清道夫徽章在磷火里泛着幽蓝,他左手拎着的注射器折射出诡异的紫:“沈警官终于记起真相了?”他的声音像是经过变声器处理过,低沉、沙哑,带着电流的杂音,每一个字都像在金属管中回荡,令人头皮发麻。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十二岁那年的记忆突然翻涌——母亲遇害的现场,墙缝里也有这种泛着淡金的磷粉,当时我蹲在墙角数了十七块带灰的砖,老周说那是凶手鞋跟蹭的,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故意留下的标记。
那时的雨也是这么冷,打在窗玻璃上发出空洞的撞击声,像无数根针扎在心头。
“最后一剂药剂即将生效。”乌鸦的机械臂在身侧展开,金属关节发出咔咔的闷响,像是某种古老的钟表开始倒计时。
那声音沉重而缓慢,仿佛死亡的脚步正在逼近。
“你连陈野的尸体都烧成了灰烬。”
我猛的抓住林疏桐的手腕往旁边拽,老陈撞墙的位置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破的预兆。
林疏桐的手术刀在雨里划出银弧,她反手挑开我后颈的衣领,冰凉的刀尖触到皮肤时我打了个寒颤,像是有条毒蛇贴着脊椎爬行。
刀锋贴着皮肤游走,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她指尖轻轻按压,我能感觉到一阵阵微弱的震动,像是心跳,但不是来自心脏。
那是一种陌生的律动,仿佛体内藏着另一个生命。
“皮下有凸起。”她的声音突然发紧,我看见她另一只手举着老陈项圈上刮下的红漆,正和磷粉样本比对,颜色差异0.3%——老陈的墙灰是假的,陈野的备份还在。
证物箱的震动突然停了。
我蹲下身,指尖顺着箱体边缘摸索,在右下角摸到一道极细的划痕——那是陈野惯用的工具箱暗扣。
指甲掐进缝隙的瞬间,箱底夹层“咔”地弹开,一张泛黄的照片滑出来,背面的字迹被雨水晕开半片:“墨哥,墙灰是诱饵,真正的钥匙在...”
“呓语。”乌鸦的机械臂已经掐上我脖颈,金属关节抵着喉结,我能听见自己血管跳动的声音,咚咚,像远处战鼓擂响。
他的手掌冰冷而坚硬,仿佛钢铁铸成。
他的义眼红光频闪,像是某种程序正在重启。
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在我脸上,我盯着他领口里若隐若现的蓝鳞刺青——和三年前误判案现场的脚印边缘纹路一模一样。
那一刻,我似乎听见了当年审讯室里回荡的冷笑。
喉间的压迫感让视线开始模糊,我却突然看清了老陈撞墙时血渍的走向:那些混着墙灰的血滴,分明在地面拼出“通风管道”四个歪扭的字。
“真正的墙灰...”我拽住他机械臂的关节缝隙,指甲缝里渗出血来,混合着雨水在掌心滑腻地流淌,“此刻正在你办公室燃烧。”
乌鸦的义眼突然剧烈闪烁,他掐着我脖子的手松了半分。
我借着这股力道撞向旁边的砖墙,分光仪从口袋里滑出来,屏幕在雨里亮起冷白的光。
林疏桐的手术刀抵住乌鸦后颈的神经节点,她的呼吸喷在我耳边,带着一丝药水的冷冽:“他办公室的通风管道...”
磷火在远处突然炸亮,我盯着分光仪上跳动的光谱,后颈的药泵传来细微的震动,仿佛某种倒计时正在启动。
乌鸦的机械臂重重砸在我身侧的砖墙上,碎砖溅起来划开他的脸,露出底下泛着金属光泽的皮肤,像是某种非人的造物。
“去他办公室。”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指扣住分光仪的扫描键,后颈的药泵嗡嗡作响,像是某种催命的闹钟,“现在。”
林疏桐扯过我的胳膊搭在她肩上,我们踩着老陈血渍的方向往巷口跑。
雨水打在脸上,像无数根细针。
雨幕里传来乌鸦的冷笑,混着磷火燃烧的噼啪声,像根细针直扎进耳膜。
分光仪的提示音在雨声里忽远忽近,我盯着屏幕上逐渐清晰的管道结构图,后颈的药泵突然发出蜂鸣——通风管道的走向图里,某个暗红色标记正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