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铁锈味渗进鼻腔,我蹲在老墙根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这是十二岁那年蹲在母亲遇害现场时,刻进骨血的危险预警。
雨水顺着脸颊滑下,冰冷地贴着皮肤,仿佛某种无形的威胁正从背后逼近。
放大镜贴在砖缝上,镜片蒙着雨雾,我用舌尖快速舔了舔指腹,在镜面上擦出一小块清晰区域。
指尖传来玻璃的微凉与粗糙,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混杂着隐约的金属腥气。
泛着暗黄的墙灰里,一点指甲盖大的红漆正在反光,形状像个歪扭的小叉。
它像一只潜伏的眼睛,在阴雨中静静注视着我,令人不寒而栗。
我喉结滚动两下,从内侧口袋摸出陈野的旧笔记——三个月前在他遗物里翻到的,扉页上歪歪扭扭画着几十个同样的小叉,每个叉尖都标着经纬度。
纸张有些发潮,边角微微卷起,像是被无数次翻阅过。
“和笔记上的符号完全一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涩,指尖捏着放大镜的边缘,指节泛白。
掌心传来的压力让我感到一丝刺痛,仿佛握住了过去某个未解之谜的一角。
自制的棱角测量仪抵在墙灰颗粒上,显微镜下那些本该被风雨磨得锋利的棱角,此刻却泛着自然风化的圆润——这不对劲,临州的梅雨季才过三天,新填的墙灰不可能这么快失去棱角。
我盯着那模糊的轮廓,心跳随着每一次观察加速。
“沈墨!”
林疏桐的尖叫像根钢针扎进耳膜,撕裂了原本压抑的寂静。
那一瞬间,空气中仿佛有电流穿过,连雨点打在肩头的声音都变得刺耳起来。
我本能地侧身翻滚,后脑勺擦着什么硬物砸在青石板上,震得太阳穴突突跳。
背部撞在湿冷的地面,疼痛与惊愕交织成一道闪电划过神经。
余光瞥见阴影里窜出个佝偻身影,手里的铁棍还带着刚才擦过我头皮的热度——是老陈,证物室那个总缩在角落擦指纹膜的老管理员。
他的脸在雨里扭曲成青灰色,嘴角泛着白沫:“这墙灰是三年前故意留的!
陈野根本没死——”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从斜刺里扎来。
林疏桐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老陈身侧,她的医用肾上腺素针剂精准地扎进他后颈,动作像解剖台上分离血管那样稳。
针头插入皮肤的轻微“嗤”声,在雨中格外清晰。
老陈的铁棍当啷落地,双手掐着脖子踉跄两步,突然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你...你们不该翻证物箱的...”
我撑着墙站起来,后腰撞在凸起的砖头上,疼得倒抽冷气。
指尖触碰到墙面的那一刻,粗糙的质感与温热的温度让我不由自主皱眉——这不该是雨水浸泡过的墙灰。
林疏桐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泥点,她攥着针管的手在抖,却还是挡在我和老陈之间:“说!
陈野的工具箱里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
老陈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突然变得涣散。
我蹲下身,指尖按在墙灰上——温度不对,雨水泡了半小时的墙灰该是凉的,可这些灰粒却带着点蹊跷的温乎气。
“温度差。”我对着林疏桐扬了扬手,她立刻递来温度计,数值显示22.3c,比环境温度高了3度,“这些墙灰是今早才被填进缝隙的。”
老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扯住他衣领想扶他,却在项圈内侧摸到片尖锐的东西。
指甲挑开那层磨破的布料,半片红漆标记粘在布料纤维上,边缘还带着撕扯的毛边——和砖缝里那个小叉严丝合缝。
“陈野的红漆标记...被你撕下来伪造现场了?”我捏着那半片红漆,声音冷得像浸在冰水里。
老陈的瞳孔猛地收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有什么东西突然撞进记忆——三年前的暴雨夜,我蹲在证物室门口等陈野,监控里看见老陈推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证物箱,分别进了东电梯和西电梯。
而陈野的背影就站在监控死角的消防通道口,手里夹着根烟,火星在黑暗里明灭。
“声纹匹配度87%。”林疏桐的声纹分析仪突然发出蜂鸣,她盯着屏幕的眼睛瞪得滚圆,“老陈的声纹频率...和裁决者指令完全吻合!”
裁决者,暗网里那个发布“完美犯罪”悬赏令的神秘人。
我耳边嗡的一声,想起三个月前在陈野电脑里发现的加密邮件,发件人Id正是“裁决者”。
老陈突然笑了,笑声混着雨水灌进耳朵:“你们以为陈野是替罪羊?
他才是…”
“叮——”
临州一中的警报骤然响起,刺耳鸣叫声里,我手背的墙灰突然发烫。
抓起一把灰倒进随身带的烧杯,蓝色火焰“腾”地窜起来,烧得烧杯壁滋滋响。
磷火的气味扑面而来,灼热的气息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林疏桐的尖叫刺破雨幕:“那是磷粉!
陈野的备份根本不存在——他在引我们上钩!”
磷火的光映着老陈扭曲的脸,他突然用额头撞向墙面,血混着雨水流进砖缝,把那个红漆小叉染成了诡异的紫。
我摸出分光仪时,指尖沾了满手血,仪器屏幕上跳动的光谱像团乱麻。
血液的温度透过手套渗透进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
证物箱的倒计时在裤袋里震动,我掏出手机,发现刚才和林疏桐留在车里的证物箱定位正在疯狂闪烁。
磷火的热意透过烧杯传到掌心,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问林疏桐:“还记得陈野笔记最后一页写的什么吗?”
她的白大褂被火光照得发亮,镜片后的眼睛映着跳动的蓝焰:“他说...完美的拼图,需要最锋利的碎片。”
雨又大了起来,磷火在风里摇晃,我盯着分光仪上逐渐清晰的成分图谱,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老陈的血混着墙灰渗进砖缝,在地面晕开个模糊的图案——像极了陈野笔记里画的那个小叉,只是这次,叉尖正对着我们来时的路。
证物箱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我攥着分光仪的手在抖。
林疏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冷得像冰:“沈墨,你看…”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证物箱定位,那个红点正在以诡异的速度移动——不是往警队,不是往老陈的家,而是...
磷火在证物箱内壁烧灼出焦黑痕迹的画面突然闪进脑海,分光仪的提示音响起时,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是三氧化二磷。”林疏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和三年前...我妈尸检报告里的残留物,成分完全一样。”
老陈的笑声被雨声撕碎,我盯着分光仪锁定的成分数据,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母亲遇害现场的墙灰——也是这种泛着淡金色的颗粒,也是带着蹊跷的温度差。
雨幕里,证物箱的倒计时跳到了12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