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通鉴?忠良传》载:“镇刑司副提督石崇前造‘于科通代宗谋逆’伪密约,构陷前玄夜卫副统领于科未成,乃更施毒计:先散流言于京中 —— 或托茶馆酒肆说书人编演‘科暗结边将、欲借哗变逼宫,谋扶代宗复位’之段,或令幕客抄录‘科与边军密信片段’(伪作)传于驿路、吏部胥吏间,使流言旬日漫城;复遣玄夜卫缇骑,于曾为于科辩解之大臣府第外设卡监视、盘查访客,甚者直守巷口,阻谢渊联络之路。
时边军旧将张猛(曾随科戍大同卫、雪夜斩瓦剌先锋,科曾赠其‘忠’字护心镜),闻流言日众,又见镇刑司差役‘露密信’,渐生疑窦,私叹‘若科果清白,何不以身自证?’;吏部尚书李嵩(旧党核心,与崇共掌边饷调度),恐构陷事泄牵连己身,乃附崇言于朝堂,谓‘于科昔为边将,素得军心,若其无逆谋,何惧认罪自辩?今流言扰局,久拖恐乱边军,当速定其罪’。
太保谢渊察科蒙冤,乃连夜草《为于科辩冤疏》,历数科戍边十年战功、石崇伪密约破绽,亲遣侍从分赴六部侍郎、御史台诸臣府第,欲联署上呈。然诸臣或被缇骑昼夜监视,恐祸及家小,托病拒见;或惧李嵩、石崇报复(嵩掌吏部铨选、崇掌镇刑司缉捕),缄口避祸,竟无一人敢联署。
唯昌顺郡王萧栎(素恶崇之奸、重科之忠),恐科终为所害,乃密以蜡丸封笺,遣心腹(伪作布商)夜送谢渊府,约‘亥时赴城南老布庄,议于科旧部藏证之事’—— 盖科旧部李诚(现守宣府卫)握有崇私通瓦剌之实据,萧栎欲引谢渊取证,忠良至此始得一线生机。”
流言为饵惑众心,缇骑作网锁忠魂,旧党借势孤良将,此天德朝 “奸佞弄权、忠良陷厄、无援可依” 之危局也 —— 流言乱视听,使勇者疑、中立者惧;缇骑阻言路,使忠者孤、辩者困;旧党相护成势,使奸佞愈横、公道难伸,社稷之险,已隐于朝堂暗流之中。
囚歌
铁镣磨衣狱火青,隔墙闻得流言沸。
“边军逼宫” 街巷噪,“代宗复位” 吠声脆。
谁辨丹心昭日月,独对寒墙思云垒。
曾领锐卒守云境,雪夜刀头溅贼血;
今陷囹圄遭构陷,哪容奸佞污忠烈?
蜡丸传书从壁入,字藏星火暖胸臆。
布庄待晓谋孤证,敢教黑狱透光隙。
旧铠悬墙尘未扫,犹记沙场鼓声急;
纵使千人皆谤我,寸心终向大吴赤。
莫道囚途无伴影,有君暗里递青藜。
寒梅虽困枝仍劲,铁骨犹撑待日清 。
且把流言当鬼哭,且将镣响作雷惊:
待我重提靖边刃,斩尽奸邪复旧名!
京城的街巷刚褪去晨雾,南锣鼓巷的 “清雅茶馆” 就已坐满茶客。说书人收起醒木,刚结束 “于将军大同卫斩瓦剌” 的段子,茶客们正唏嘘赞叹,角落里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人却忽然压低声音,手里捏着半张皱巴巴的纸:“诸位别光听热闹,昨儿我在镇刑司外听见差役说,于科根本不是被构陷,他早跟边军串通好了!”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静水,满座瞬间安静。青布长衫人见众人侧目,又往前凑了凑,声音更低却字字清晰:“据说他在诏狱里写密信,让边军故意哗变,逼陛下放他出来,还要扶代宗复位呢!我还看见有人传‘于科与边将的密信片段’,上面写着‘待万全卫乱,便引兵入京’,虽没见着原件,可镇刑司的人都在传,总不能有假吧?”
茶客们立刻炸开了锅。穿绸缎的商户摇头:“难怪前阵子张家口闹动静,原来是于科指使的!” 带刀的镖师皱眉:“于将军当年救过我的命,怎么会干这种事?” 青布长衫人冷笑:“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要是真清白,怎么不出来认个罪自证?偏要躲在诏狱里,让边军跟着乱!”
角落里,曾随于科在大同卫抗瓦剌的老将张猛,手里攥着块黄铜护心镜 —— 那是十年前于科在德胜门之战后送他的,镜背刻着个 “忠” 字,边缘还留着瓦剌箭矢划的痕。他指腹反复摩挲着 “忠” 字,眉头越皱越紧:前几日他还在朝堂上为于科辩解,说 “于将军忠勇,绝无谋逆之心”,可这两天走哪儿都听见 “逼宫”“复位” 的流言,连镇刑司的老部下都私下跟他说 “大人,您别再护着于科了,石大人手里有证据”,他心里竟也忍不住犯嘀咕:“若于将军真清白,怎么不跟陛下说清楚?难道…… 流言是真的?”
张猛叹了口气,将护心镜揣进怀里,起身离座。茶馆外的墙根下,两个玄夜卫缇骑正靠在树上,见张猛出来,交换了个眼神 —— 他们是石崇派来的,专门盯着这些边军旧将,见流言已让张猛动摇,便悄悄退到巷口,给石崇递消息去了。
奉天殿的朝会刚散,大臣们按品阶列队出宫。吏部尚书李嵩走在最前,手里端着茶盏,却没喝一口,目光扫过跟在后面的礼部尚书王瑾、户部尚书刘焕,忽然停下脚步,望着殿外飘落的枯叶,轻声叹道:“于科当年也是永熙帝看重的将才,大同卫之战立过赫赫战功,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王瑾顺着他的话头,语气带着疑虑:“李大人,您说这流言…… 是真的吗?‘借边军逼宫’可不是小事,若真是于科干的,那可就辜负陛下信任了。” 李嵩轻轻摇头,却话里有话:“不好说啊。但有一句,于科若真清白,为何不认罪自证?诏狱虽严,可只要他认下‘误信边将’的小罪,陛下仁慈,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何苦让流言越传越凶,连累咱们这些老臣都跟着担惊受怕?”
这话像根刺,扎在旁边几位中立派大臣心里。刑部侍郎刘景皱眉:“李大人,诏狱里的‘自证’哪有那么容易?当年御史刘谦弹劾石迁侄子贪腐,进了诏狱就‘认罪’,三天后就没了气息,谁知道于科认了罪,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李嵩立刻沉下脸,语气带着警告:“刘侍郎这话可不能乱说!石迁是石迁,石崇是石崇,如今石崇掌镇刑司,是为陛下查案,你怎能把他们混为一谈?再说,于科若没罪,石崇为何要构陷他?总不能平白无故吧?”
刘景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只能低头闭嘴。刘焕见状,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为了朝堂安稳,别伤了和气。于科的事,陛下自有决断,咱们还是别私下议论了。” 可他心里也清楚,李嵩这是在替石崇说话 —— 石崇刚私下找过他,说 “若于科案拖下去,边军粮饷恐难按时拨付”,刘焕掌户部,最看重粮草调度,只能选择沉默,连之前想帮谢渊递话的念头,也悄悄压了下去。
几位中立派大臣见李嵩态度强硬,刘焕又沉默,都不敢再替于科说话。兵部侍郎杨武走在最后,看着前面李嵩的背影,心里满是焦急 —— 他想帮谢渊,却怕被李嵩穿小鞋,只能快步追上谢渊,低声说:“大人,李大人那边…… 怕是靠不住了,您联络大臣递疏,可得小心。” 谢渊点点头,心里早已清楚,朝堂上的风向,已经被石崇的流言搅乱了。
文渊阁的窗纸透着微光,谢渊坐在案前,手里握着笔,却迟迟没落下 —— 案上摊着张宣纸,标题 “为于科辩冤疏” 五个字已写好,可下面的内容,他改了又改,总觉得不够有力。忽然,他想起三天前去诏狱探望于科的情景:于科戴着重镣,囚服上还沾着血痕,却笑着说 “谢大人,别为我费心,只要能护好边军,我受点苦不算什么”,那眼神里的坚定,让谢渊心里一阵发酸。
“啪!” 谢渊猛地将笔拍在案上,宣纸被墨汁溅出黑点,像滴在心上的血。他站起身,踱到窗边,望着远处诏狱的方向,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认罪?石崇的诏狱里,认罪的人还能活着出来吗?” 他想起十年前,自己刚任御史时,亲眼看见石迁把无罪的边将扔进诏狱,不过三五天,就 “认” 了通敌的罪,最后被斩在午门 —— 石崇跟石迁是一路人,于科若认了罪,下场只会更惨。
谢渊重新坐回案前,笔锋疾走,将于科戍边十年的战功、张家口伪叛的真相、石崇伪造密约的证据,一一写进疏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力,像是要把心里的愤怒都倾注在纸上。写到 “石崇散布流言、阻臣联络” 时,他的手微微发抖 —— 他知道,这疏递上去,石崇定会报复,但为了于科,为了边军,他不能退。
疏写完时,窗外已近正午。谢渊将疏叠好,递给侍从:“你先去李侍郎府,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请他在疏上联名。记住,一定要亲手把疏交给李侍郎,别让旁人看见。” 侍从躬身应 “是”,小心翼翼地接过疏,揣进怀里,快步走出文渊阁。谢渊站在窗前,望着侍从的背影,心里默默祈祷:李侍郎是他的老部下,当年还受过他的举荐,应该会帮他。
李侍郎府的朱门紧闭,门楼上的灯笼还没摘下,泛着昏黄的光。侍从走到门前,刚要敲门,门房就从侧门探出头,语气带着歉意:“这位小哥,实在对不住,我家大人偶感风寒,不便见客,您有什么事,改日再来吧。”
侍从一愣,忙说:“老丈,我是谢大人的侍从,有重要的疏要交给李侍郎,关系到于科大人的清白,耽误不得啊!” 门房却连连摆手,语气更急:“不行不行,大人特意交代了,不管是谁来,都不许开门,您快走吧,别让小的为难。” 说着,就要关侧门。
侍从急了,伸手按住门:“老丈,您就通融一下,只把疏交给大人,我不进去,行不行?” 门房却突然压低声音,眼神往街对面瞟了瞟:“小哥,不是小的不通融,你看街对面那两个穿玄色衣服的,是玄夜卫的缇骑,从早上就守在这儿了,我家大人要是见了您,他们回去报给石大人,大人可就麻烦了!您快走吧,别连累我们!”
侍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街对面果然站着两个缇骑,腰间佩刀,正盯着李侍郎府的方向,眼神冷得像冰。他心里一沉,知道李侍郎不是真的风寒,是怕被缇骑发现,连累自己。侍从只能点点头,收回手,转身往回走 —— 他得赶紧把这事告诉谢大人,石崇竟然派人监视李侍郎,看来这联名的事,比想象中还难。
回到文渊阁,侍从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谢渊。谢渊坐在案前,手指捏着茶杯,指节泛白:“我知道了。你再去王御史府,就说我有边军的消息,要跟他商议。” 他心里清楚,李侍郎只是开始,石崇肯定还监视了其他大臣,可他不能放弃,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联名,他就要试试。
王御史府在城东的小巷里,比李侍郎府更偏僻。侍从刚走到巷口,就看见两个缇骑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双手按在刀柄上,眼神警惕地盯着来往的人。侍从心里一紧,只能假装路过,慢慢往巷里走。
“站住!” 一个缇骑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是干什么的?要去哪家?” 侍从强装镇定,笑着说:“官爷,我是谢大人的侍从,来找王御史大人,有公务要谈。” 缇骑上下打量他一番,语气带着嘲讽:“谢大人的人?王御史大人正在闭门思过,石大人有令,不许见外客,你回去吧!”
侍从急道:“官爷,这是急事,关系到边军安危,您就让我进去通报一声,行不行?” 另一个缇骑却上前一步,手按在刀柄上,语气带着威胁:“再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石大人说了,谁敢私自见王御史,就以‘通敌’论处,你想试试?”
侍从被他们的气势吓住,只能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他刚走出巷口,就看见王御史府的后窗打开,一个小厮探出头,悄悄对他比划了个 “快走” 的手势,然后迅速关上窗。侍从心里一阵发酸,他知道,王御史肯定在里面着急,却不敢出来见他 —— 缇骑守得这么严,只要王御史敢见他,石崇立刻就会找借口把王御史抓进诏狱。
回到文渊阁,侍从把缇骑拦路、小厮示警的事告诉谢渊。谢渊猛地站起身,手重重拍在案上,宣纸散落一地:“石崇太过分了!竟敢派缇骑监视大臣,阻断言路!这是要把于科彻底孤立,让他百口莫辩啊!” 他走到窗边,望着街对面的方向,心里满是愤怒却又透着无力 —— 他没想到,石崇会这么狠,连朝堂大臣都敢监视,看来这联名辩冤的路,是走不通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侍从又跑了三位大臣的府第 —— 礼部侍郎林文、户部侍郎陈忠、工部侍郎周瑞,可结果都一样:林文府的门房说 “大人去陵寝祭祀了,不在家”;陈忠府外守着三个缇骑,连巷口都不让进;周瑞干脆让人从里面传话 “大人身体不适,不见客”。
侍从回到文渊阁时,已经满头大汗,语气带着无奈:“大人,这三位大人…… 也都不见。林侍郎府的门房偷偷跟我说,石大人昨天就派人去各家传话,说‘谁要是敢帮于科说话,就查谁的旧账’,林侍郎去年有笔工程拨款还没清,怕被石大人抓住把柄,只能躲着您。”
谢渊坐在案前,手里捏着那张《辩冤疏》,疏角已经被他攥得发皱。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那些大臣的脸 —— 林文是个老实人,一辈子谨小慎微;陈忠家里有老母,怕被连累;周瑞刚升侍郎,不想丢了官职。他们不是不想帮,是不敢帮,石崇手里握着镇刑司,能随便找个 “贪腐”“通敌” 的罪名,把人扔进诏狱,谁都怕引火烧身。
就在这时,谢渊的亲信幕僚走进来,低声说:“大人,刚从镇刑司那边传来消息,石崇正在府里宴请李嵩、秦飞,还说‘于科这下彻底成了孤家寡人,看谁还能帮他’,听那意思,他们下一步就要逼于科认罪了。” 谢渊猛地睁开眼,眼神里满是怒火:“石崇!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于科?我谢渊就算只剩一个人,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谢渊走到书架前,取下一个木盒,打开 —— 里面放着一封旧信,是十年前于科在大同卫写给他的,信里说 “大同卫的雪很大,将士们都冻得发抖,可只要能守住城墙,再苦也值”,落款处还画了个小小的刀痕,跟他送张猛的护心镜上的痕一样。
他摩挲着信纸,想起十年前的大同卫之战:瓦剌兵围了城池三天三夜,粮草快断了,于科带着将士们在城墙上跟瓦剌兵拼杀,胳膊被砍伤了,还笑着说 “谢大人,你放心,只要我于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瓦剌兵进城”。后来,谢渊带着援兵赶到,两人并肩作战,终于打退了瓦剌兵,那天晚上,于科喝了很多酒,说 “咱们做臣子的,就是要护着大吴的百姓,护着这江山”。
可现在,就是这样一个忠勇的人,却被石崇污蔑成 “谋逆”,被流言孤立,连朝堂大臣都不敢帮他。谢渊的眼睛渐渐红了,他把信放回木盒,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多难,他都要救于科,不仅是为了当年的情谊,更是为了大吴的边军,为了那些还在边疆守着的将士们 —— 若于科蒙冤而死,边军将士会寒心,大吴的边疆,就真的危险了。
他重新拿起《辩冤疏》,仔细叠好,放进怀里 —— 就算没人联名,他也要把这疏递上去,就算被石崇报复,他也要让陛下知道真相,知道于科是被冤枉的。
侍从刚收拾好散落的宣纸,忽然轻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叠得小巧的纸条,语气带着惊喜:“大人,方才有人从后巷扔进府里的,用蜡丸封着,上面有昌顺郡王的缠枝莲印,说是给您的!”
谢渊心里一动,连忙接过纸条,小心翼翼地拆开 —— 蜡丸里的纸条是用炭笔写的,字迹潦草却有力,上面写着 “入夜后亥时,去城南老布庄,有于科旧部消息,带亲信一人,勿被缇骑察觉”。纸条末尾,盖着个小小的缠枝莲印,那是萧栎的私印,绝不会有假。
谢渊的眼睛瞬间亮了 —— 萧栎是陛下的弟弟,手里握着部分宗室兵权,他一直想帮于科,却怕被石崇牵连,只能暗中行动。现在萧栎传信,说有于科旧部的消息,说不定于科旧部手里有石崇构陷的证据,这可是孤立困局里的一线生机!
他立刻对侍从说:“你去准备两匹快马,选府里最可靠的两个亲信,亥时在后门等着,咱们去城南老布庄。记住,别声张,路上小心缇骑。” 侍从躬身应 “是”,快步出去准备。谢渊走到窗边,望着后巷的方向,心里的焦虑终于少了几分 —— 只要能拿到于科旧部的证据,就算没人联名,他也能跟石崇抗衡,说不定还能救出于科。
离亥时还有一个时辰,谢渊换上一身普通百姓的青布长衫,把《辩冤疏》和萧栎的纸条贴身藏好,又让亲信带了两把短刀 —— 城南老布庄在贫民区,鱼龙混杂,石崇说不定会派人埋伏,得做好防备。
“大人,外面缇骑巡查得紧,咱们从后门走,绕小巷去老布庄,这样安全些。” 亲信低声说,手里拿着一张京城小巷的地图,“这条巷叫‘窄巷’,是贫民区的捷径,缇骑很少去查。” 谢渊点点头,跟着亲信从后门出去,钻进窄巷。
窄巷里又暗又湿,脚下的石子硌得脚疼,两边的院墙很高,只能看见头顶的一点夜空。谢渊走得很小心,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 他知道,石崇的缇骑说不定就在附近巡查,只要被发现,不仅密约泡汤,他还可能被抓进诏狱。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出了窄巷,远远看见老布庄的灯 —— 老布庄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门口挂着个 “布” 字幌子,在风里轻轻晃动。谢渊让亲信在巷口等着,自己独自推开门走进去 —— 他怕人多目标大,引来缇骑。
老布庄里,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正坐在桌前,见谢渊进来,立刻起身行礼:“谢大人,小人是昌顺郡王的亲信,姓刘。郡王让小人跟您说,于科大人的旧部在宣府卫藏了一份证据 —— 是石崇私运火药给瓦剌的账本,上面有石崇的签名和瓦剌使者的印记。”
谢渊心里一震 —— 石崇私运火药给瓦剌,这可是通敌的重罪!只要拿到账本,不仅能救于科,还能扳倒石崇!他连忙问:“于科旧部现在在哪儿?账本安全吗?” 刘姓汉子低声说:“旧部在宣府卫的一个破庙里,由李诚将军保护着 —— 李诚将军是于科大人的老部下,忠勇可靠。账本藏在庙后的老槐树下,很安全。郡王让小人问您,要不要派亲信去宣府卫取账本,他可以派宗室的人护送。”
谢渊立刻点头:“要!我明天一早就派亲信去,麻烦你跟郡王说,只要拿到账本,我一定呈给陛下,救出于科大人,扳倒石崇!” 刘姓汉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谢渊:“这是破庙的地址和李诚将军的暗号,大人收好。郡王还说,石崇已经派人去宣府卫抓于科旧部了,咱们得尽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谢渊接过纸条,紧紧攥在手里 —— 这纸条,就是救于科、破孤立困局的关键!他对刘姓汉子说:“多谢你,也替我谢谢郡王。我这就回去安排,明天一早就派人出发。” 说完,快步走出老布庄,跟亲信汇合,往回赶 —— 他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拿到账本,否则于科就真的危险了。
片尾
亥时三刻,谢渊回到府中,立刻召来两名最可靠的亲信,将宣府卫破庙的地址和暗号交给他们,命他们连夜出发,务必在石崇的人之前拿到账本。亲信接过地址,连夜备好快马,从后门出发,消失在夜色里。
与此同时,石崇在府中得知谢渊深夜出门,立刻命秦飞派缇骑追查:“谢渊肯定去见萧栎的人了,你们去城南贫民区查,尤其是老布庄附近,一定要抓住他们的把柄!” 秦飞躬身应 “是”,立刻派缇骑去城南巡查,可谢渊早已绕小巷回到府中,缇骑只查到老布庄的空屋,没发现任何线索。
于科在诏狱里,通过送饭的老狱卒得知外面的流言,却丝毫没有动摇 —— 他知道谢渊一定会帮他,也知道旧部手里有石崇的证据。他在囚服上偷偷写了 “忠” 字,像当年在大同卫那样,每天擦一遍,心里满是希望:只要证据一到,石崇的阴谋就会败露,他就能重回边军,继续守护大吴的边疆。
谢渊坐在府中,望着窗外的夜空,手里握着刘姓汉子给的纸条 —— 他知道,这一夜注定无眠,亲信能不能顺利拿到账本,石崇会不会再耍阴谋,都还是未知数。但他心里清楚,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绝不会放弃,为了于科,为了边军,为了大吴的江山,他必须坚持下去。
卷尾语
《大吴通鉴?史论》曰:“石崇孤立于科之局,显旧党构陷之狠:以流言乱人心,以缇骑阻言路,以官官相护压忠良,使于科困于诏狱、谢渊阻于朝堂,朝野皆为所惑,唯萧栎暗通消息,始留一线生机。此非仅于科之困,实为大吴朝‘奸佞掌监察、忠良无发声之权’之弊 —— 玄夜卫本为护君,却成石崇锁臣之具;六部本为辅政,却因官官相护而沉默,忠良之韧虽可嘉,然朝堂之暗,已深可见骨。”
流言如刀割忠名,缇骑似锁困良臣,布庄夜约传希望,孤臣仍抱救君心。此事件昭示后世:朝堂之安,不在权术之巧,而在公道之存;忠良之护,不在帝王之慈,而在言路之通。若流言可乱人心,若缇骑可阻言路,若官官相护成常态,则忠良虽有千般韧,亦难抵奸佞之万种谋,社稷之根基,终会在这 “孤立” 与 “沉默” 中,悄然崩塌。
谢渊夜赴布庄的脚步,萧栎暗递密信的胆识,于科囚服上的 “忠” 字,皆为大吴朝 “忠未绝、义未灭” 之证。然这一线生机,终需以 “破流言、除缇骑、惩官官相护” 为基,方能长成参天大树,护佑社稷安稳。否则,今日孤立于科,明日便可能孤立更多忠良,大吴的江山,亦将在这一次次 “孤立” 中,走向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