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清军大营处,同样脸色惨白的满达海,正微微颤抖的举着双手,透过手中的“千里眼”望远镜,看着聊城西北角那边已经变成一片人间炼狱的豁口处。
他看到,在那片燃烧着的烈焰火海背后,隐隐约约的昂首站着一道模糊的人影,那人如同一柄神兵,横空出世,顶天立地的站在那里,朝着这边,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整个战场,杀气腾腾的与自己隔空对望着!
“哐当”
年轻的满达海手中的“千里眼”不受自己控制的掉落在地上,他嘴唇颤抖着,心底发寒的低声不住地说道:“此人……此人一定是……一定是阎应元!好……好可怕的一个人!太可怕了!”
“他心底还有一丝作为人的情感吗?他真的是一个额尔德尼(满语,恶鬼)……”
满达海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被阎应元这种狠辣决绝的守城方式给打怕了,他脸色苍白的嘴里不住的嘟囔着。
“旗主大人!旗主大人!”甲喇额真查良铁见状不对,立马冲上前来,伸手不住地握住他的肩膀,摇晃着神情呆滞的满达海。
“撤……撤退!”尽管不想承认,但满达海从心底里却涌上来了一股胆怯的想法来,被他视为攻城利器的红衣大炮的炮弹已经打光了,满清两红旗的勇士们也攻了两天,结果却是收效甚微。
刚才那声巨大的爆炸声和触目惊心的火海,成了击垮满达海最后的一记重拳。
谁知道现在城头上,那个如同恶魔般的阎应元,究竟还有什么后手在等着自己,若是今天继续进攻,难道要把聊城西门外所有六千清军的性命都交代在此地吗?
看着镶红旗旗主满达海失魂落魄的模样,查良铁知道大势已去,他只能听从满达海的命令,吹响了退兵号角,鸣金收兵!
……
聊城西门前,两红旗旗丁已经远远离开了那片火海,在外围逡巡着不敢上前。
终于听到了那如同救命一般的退兵号角,所有旗丁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拿着兵器,开始向营内撤退。
看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两红旗旗丁,聊城西门上的守军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们终于抵挡住了或许是满清军队最猛烈的一次进攻。
站在城墙上的阎应元顾不得休息,立马派人救治伤兵,打扫战场。
俗话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经过这两日的守城战,聊城这边的士卒也伤亡了一千余人,这让本来兵力就不占优的明军这边,形势也不容乐观。
好在这一次守城应该把清军给打怕了,第二日剩余的时间内,他们应该不敢再进行进攻了!
阎应元将城内经过短暂训练的青壮百姓编成数个十人小队,由什长带领,迅速和守军一起打扫了战场,将那个豁口的斜坡上,被火烧成焦炭的尸体,统统扔进了还未被填埋的护城河中,并让百姓驻守在聊城西门上,盯防着城外。
而他就在城楼上就地歇息,夜晚一夜无事,阎应元也没想着再出城去搞偷袭,同样的招数不能使用第二次,经过上次的教训,满清军营中一定做出了周密的防备,再率军出去,就只能是送死了。
聊城众人美美的睡了一夜后,第二天一早,众人纷纷登上城楼,准备满清两红旗军队新一轮的进攻。
没想到众人严阵以待,从辰时一直等到午时,对面的满清军营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连北门和南门都没有动静,孙和京策马从北门来到了聊城西门,登上城楼,站在阎应元身边,疑惑的问道:“丽亨兄,这满清鞑子搞什么鬼?前两天轰轰烈烈的打了两天,今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站在他身边的阎应元举着“千里眼”盯着对面的满清军营望了好久,随后放下“千里眼”,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盯着孙和京开口说道:“不,对面的鞑子应该被我给打怕了,这会儿没准正在商量是留还是走的对策呢。”
“丽亨兄,若果真如此,那可是一件好事啊!咱们只要继续据城坚守,李性忠将军的大军一到,那跑的就应该是他们了!”孙和京兴奋的说道。
看着孙和京兴奋的笑容,阎应元却收敛了笑意,缓缓摇了摇头,目光炯炯的开口说道:“不见得,若是对面的鞑子去清廷求援,他们的援军要是比李总兵的援军早到的话,只要一上午,聊城就能陷落,我们不能将期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应该自己主动出击!”
闻言,孙和京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禁开口询问道:“丽亨兄,怎么主动出击?”
“我现在还没想好,咱们进城说!”阎应元皱着眉头,率先朝城墙下行去。
他身后的孙和京立马跟上,徒留将二人对话听在耳中的王千户,眼含崇敬的望向阎应元的背影,目送着他们离开,随即扭头看向了对面的清军大营。
……
聊城西门对面的清军大营处,依旧平静,仿佛那些旗丁只是休养一日,明天又会如狼似虎的进攻聊城西门。
但是,表面的平静之下,却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昨日一战,不仅让统帅满达海从心底里产生了惧怕的念头,更让亲眼目睹了城墙豁口处那一幕人间炼狱景象的两红旗旗丁们,对站在火海那边,城头透露出的那道身影,再也提不起一丝对抗的勇气,阎应元那并不强壮的身影,成了许多两红旗旗丁心底最深的梦魇。
现在,此次进攻山东的两红旗将领们齐聚一堂,共同商讨着,这仗打到了这个份上,究竟还要不要打下去了。
作为统帅的满达海自然不能第一个表态,他坐在那里,强自镇定,开口让其余的两红旗将领们先开口。
在聊城北门和南门进攻的两红旗将领们,没亲眼见过聊城西门的惨状,自然还是倾向于继续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