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的指尖在潮湿的石壁上划出残影,仿佛在重现当年的场景:“吴三省说发现玉环时,解连环的呼吸已经乱了。火折子掉进哨子棺后,里面烧起来的不是尸油,是混合了磷粉的沼气——那是汪藏海设的第二层陷阱,专门对付破坏哨子棺的人。”
吴邪抱着胳膊冷笑:“你这编故事的本事快赶上胖爷了。三叔要是想独吞,直接把解连环留在那儿不就完了?还费劲带氧气瓶回来救人?”
“因为他需要解连环活着。”张起灵转头看向黑暗深处,“解家手里有汪藏海的航海图,吴三省必须从他嘴里套出来。”他突然指向吴邪的后颈,“你刚才摸到的东西,还在吗?”
吴邪一愣,伸手去摸,指尖果然沾到些黏腻的黑丝,凑近闻了闻,甜香中带着铁锈味——正是禁婆骨香的气味。“刚才那女的……”
“不是幻象。”张起灵的声音沉下来,“是真的禁婆,被我们惊动了。”他从背包里翻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半块硫磺皂,“胖爷背上的红疹,就是被她的头发扫过。”
王胖子正挠得死去活来,闻言赶紧凑过来:“快给胖爷我涂涂!这痒比被尸蹩啃还难受!”
吴邪抢过硫磺皂,往胖子后背一抹,白花花的泡沫顿时盖住红疹。胖子“嘶”地吸了口凉气,随即眉开眼笑:“嘿!还真管用!小天真你这爽肤水够劲儿啊!”
“这是我妈塞的防蛇药皂。”吴邪把皂块扔回去,“别磨蹭了,赶紧找出口。”
三人继续往盗洞深处走,脚下的积水越来越深,没过脚踝时,吴邪突然踩到个硬东西,踢出来一看,是个锈迹斑斑的打火机,外壳上刻着“J.c”——是解连环名字的缩写。
“看来你说的不全是瞎猜。”吴邪把打火机揣进兜里,“解连环确实来过这儿。”
张起灵没接话,他的手电光停在前方的岔路口。左边的通道飘着淡淡的雾气,右边则传来隐约的水流声。就在这时,胖子突然指着头顶:“那是什么玩意儿?”
洞顶的岩石缝隙里,垂下无数黑丝,像极了女人的长发,正随着气流轻轻晃动。吴邪刚要提醒别碰,胖子已经伸手扯了一把——那些头发突然活过来,如瀑布般罩住他的脑袋!
“我操!”胖子的惨叫声被头发闷住,整个人像被蚕茧裹住般往洞顶升去。张起灵眼疾手快,黑金古刀横扫,斩断的发丝落地后竟化作细小的水母,透明的伞盖下藏着密密麻麻的牙齿。
“是禁婆的幼体!”张起灵拽着胖子的脚往下拉,“别呼吸!骨香有迷幻作用!”
吴邪屏住气,却还是晚了一步。鼻腔里的甜香突然变得浓郁,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洞顶的岩石化作天宫的飞檐,胖子变成了三叔,正举着匕首刺向自己,嘴里还喊着:“小邪,别怪三叔……”
“是幻觉!”吴邪狠狠咬了下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摸出打火机点燃,火苗窜起的瞬间,那些水母状的幼体纷纷逃窜,胖子身上的头发也松开了些。
“快用火攻!”吴邪将打火机扔给胖子,自己则捡起地上的工兵铲,朝着涌来的头发劈去。火光中,他隐约看见个白衣女子的轮廓,长发遮脸,正对着自己笑,嘴角的弧度和文锦照片上一模一样。
“文锦阿姨?”吴邪的动作顿了顿,那女子趁机扑上来,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后颈——那里顿时传来钻心的痒,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
“别信她!”张起灵的声音穿透幻象,古刀刀柄重重砸在吴邪后脑勺。吴邪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白衣女子已经消失,胖子正举着燃烧的背包驱赶残余的头发,后背的红疹红得发紫。
“你他娘的下手轻点!”吴邪捂着后脑勺骂道,却在看到胖子背后的景象时愣住了——那片红疹的形状,竟和云顶天宫的壁画轮廓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过敏。”张起灵用刀背刮下一点红疹组织,在火光中查看,“是禁婆的孢子,在模仿壁画的图案。”
三人不敢久留,蹚着积水冲进右侧通道。水流声越来越响,转过一道弯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圆形的石室,中央立着根盘龙柱,柱顶的夜明珠照亮了整个空间,墙壁上镶嵌的琉璃砖反射出璀璨的光,恍若置身天宫。
“我的乖乖……”胖子看得直咂舌,“这是到玉皇大帝的办公室了?”
吴邪的手电光扫过盘龙柱底座,那里躺着具干尸,穿着明代的官服,胸前的补子绣着仙鹤——是一品文官的服饰。干尸的手里攥着个青铜匣子,匣盖缝隙里露出半片蛇眉铜鱼的形状。
“是汪藏海!”吴邪的心跳加速,“他真的葬在这里!”
张起灵却皱着眉:“官服是假的。”他用刀挑开干尸的衣领,里面露出片刺青,是只栩栩如生的麒麟,“这是张家的人。”
“张家?”吴邪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记载,“守护青铜门的那个家族?”
话音未落,石室突然剧烈震动,盘龙柱发出“嘎吱”的响声,缓缓转动起来。柱底的干尸化作粉末,青铜匣子掉在地上,匣盖弹开——里面没有蛇眉铜鱼,只有张泛黄的海图,标注着前往长白山的航线。
“又是假的。”胖子踢了踢空匣子,“汪藏海这老小子真能折腾!”
吴邪却盯着海图上的批注,字迹苍劲有力,和他在三叔笔记本上见过的一模一样:“这是三叔写的!他来过这里!”
海图的角落画着个简易的罗盘,指针指向石室左侧的墙壁。三人合力推开石壁,后面竟是道垂直的竖井,深不见底,井壁上嵌着铁链,显然是人工开凿的。
“这通向哪儿?”胖子趴在井口往下看,冷风裹挟着海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铁链的锈迹上:“是通往海底墓顶层的捷径。”他率先抓住铁链往下爬,“阿宁应该已经上去了。”
吴邪和胖子紧随其后,爬了约莫几十米,铁链突然剧烈晃动,井壁上的石砖纷纷坠落。吴邪低头一看,胖子的脚边缠着条黑影,正顺着铁链往上爬——是之前袭击他们的禁婆,此刻她的头发已经变成银白色,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红光。
“给我下去!”胖子腾出一只手,将工兵铲狠狠砸下去。禁婆发出刺耳的尖叫,却死死不肯松口,头发如钢针般刺向胖子的脚踝。
“用这个!”吴邪解下腰间的防狼喷雾,朝着禁婆的脸喷去。喷雾里的辣椒素在空气中炸开,禁婆果然惨叫着松了手,坠入竖井深处。
三人终于爬到井口,发现自己站在间金碧辉煌的墓室里。天花板上镶嵌着数百颗夜明珠,组成北斗七星的图案,正中央停放着一具巨大的玉棺,棺盖上方雕刻着云顶天宫的微缩模型,飞檐斗拱栩栩如生。
“这才是真的顶层!”吴邪的手电光扫过墙壁,上面的壁画详细描绘了云顶天宫的建造过程,从开采石料到封顶大吉,每个工匠的脸上都刻着清晰的表情,“汪藏海把毕生心血都刻在这儿了。”
胖子突然指向玉棺旁的镜子:“那玩意儿照人不反光!”
三人走过去一看,那面镜子足有一人高,边框是纯金打造的,刻满了云纹。诡异的是,镜子里没有他们的倒影,只有片白茫茫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见个穿黑袍的人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玉棺前。
“是阿宁?”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
张起灵却摇了摇头:“是‘它’的人。”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镜面,雾气中那人影突然转过身,露出张苍白的脸,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没有瞳孔。
镜子突然发出“咔嚓”的脆响,裂纹从中央蔓延开来。吴邪这才发现,镜面其实是层薄冰,冰下封着无数只眼睛,正齐齐眨动着看向他们。
“快跑!”张起灵拽着两人后退,“这是汪藏海设的最后一道陷阱,冰面下是液氮,一旦裂开……”
他的话没说完,冰面已经彻底崩碎,刺骨的寒气瞬间弥漫开来。吴邪下意识抱住头,却发现自己没有掉进液氮池,而是站在片柔软的地毯上——刚才的墓室消失了,眼前是间现代化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古籍,墙上挂着张世界地图,图上的长白山被红笔圈了无数次。
“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吴三省从书桌后站起来,手里把玩着枚蛇眉铜鱼,“小邪,你终于来了。”
吴邪的脑子一片混乱:“三叔?你没死?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我仿照海底墓建的幻境。”吴三省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疲惫,“用禁婆的骨香和你的记忆编织的,只有你能进来。”他将铜鱼扔过来,“这是最后一片,凑齐三条,你就能打开青铜门了。”
吴邪接住铜鱼,却觉得手里的重量不对——太轻了,像是假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解连环到底是怎么死的?”
吴三省的笑容淡下去:“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他指向窗外,那里突然出现张起灵的身影,正和个黑袍人激烈打斗,“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面对的未来。”
“那是小哥!”吴邪冲过去想开门,却发现窗户是画上去的,“放我出去!”
“等你想通了自然能出去。”吴三省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记住,别信张起灵,他接近你,是为了……”
话音未落,书房突然剧烈晃动,墙壁化作碎片。吴邪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还在顶层墓室里,张起灵正掐着他的人中,胖子在一旁焦急地喊:“小天真!醒醒!你中邪了!”
“三叔……”吴邪的冷汗浸透了衣服,手里紧紧攥着半片铜镜,是刚才从冰面碎片里捡到的。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铜镜上:“这是照妖镜的残片,汪藏海用它来封印禁婆的魂魄。”他指向玉棺,“刚才你盯着镜子的时候,魂魄差点被吸进去。”
玉棺旁的镜子已经彻底碎裂,冰面下的液氮池冒着白气,池底沉着个黑袍人,正是刚才在幻境里看到的身影,此刻已经冻成了冰雕。
“是阿宁的人。”胖子用工兵铲戳了戳冰雕,“看来裘德考派来的不止她一个。”
吴邪突然注意到,冰雕的手里攥着个通讯器,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段未发送的消息:“目标已进入幻境,等待下一步指令——阿宁。”
“原来刚才的幻境是阿宁搞的鬼。”吴邪把铜镜揣进兜里,“三叔根本不在这里。”
张起灵没说话,他的手电光停在玉棺盖上的天宫模型上。模型的某个飞檐下,藏着个极小的按钮,形状和蛇眉铜鱼一模一样。
“找到了。”张起灵将最后一片铜鱼嵌进去,玉棺发出沉闷的响声,缓缓向上升起,露出下面的通道,“这才是真正的出口。”
三人钻进通道时,吴邪最后看了眼那面破碎的镜子。镜中残留的雾气里,他仿佛看到吴三省的脸,正对着自己无声地说:“对不起。”
通道尽头连着艘潜水艇,阿宁正坐在驾驶座上,看到他们时,脸上没有惊讶,只有种如释重负:“你们终于来了。裘德考已经拿到他想要的,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吴邪警惕地看着她。
“因为我受够了被人当棋子。”阿宁启动潜水艇,“汪藏海的秘密根本不在海底墓,在云顶天宫。他故意把线索留在这儿,就是为了引‘它’的人来送死。”
潜水艇缓缓驶离海底墓,舷窗外,那座神秘的墓穴渐渐被黑暗吞噬。吴邪摸着口袋里的三片蛇眉铜鱼,突然明白爷爷笔记里的那句话——“最大的陷阱,是让你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
胖子突然指着仪表盘:“这坐标不对啊!我们在往长白山的方向开!”
阿宁笑了笑,眼角的痣在灯光下格外显眼:“因为那里,才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吴邪看向张起灵,他正望着窗外的深海,侧脸在水光中显得格外平静。或许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地就不是海底墓,而是那扇藏在长白山深处的青铜门。
当潜水艇浮出水面时,天边正升起朝阳,金色的光芒洒满海面。吴邪知道,真正的冒险,才刚刚开始。而他的三叔,解连环的死因,汪藏海的秘密,还有张起灵的过去,都像深海里的暗流,在未来的某一天,终将浮出水面。
他握紧手里的蛇眉铜鱼,冰凉的触感让他无比清醒。无论前方有多少陷阱和谎言,他都要走下去——为了三叔,为了张起灵,也为了自己心中那个必须揭开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