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手电筒的光束在古墓的壁画上晃出斑驳的影子。潮湿的石壁渗着水珠,滴在地上的声音像倒计时的钟摆。他明明记得自己在船上睡着了,怎么会突然站在这片漆黑的古迹里?
“谁在那儿?”吴邪握紧手电筒,光束扫过一道拐角时,撞见个熟悉的背影——深蓝色的冲锋衣,背影像座弓起的山。
“三叔?”吴邪的声音发颤。那人缓缓转过身,吴三省的脸在阴影里显得格外陌生,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谁让你来的?”三叔的声音冷得像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工兵铲,“我早就说过,这些事不是你能碰的!”
“我只是想帮你!”吴邪后退半步,后腰撞到块凸起的石碑,“文锦阿姨的事,蛇眉铜鱼的秘密,你到底在瞒什么?”
三叔突然挥起工兵铲,铲刃擦着吴邪的耳边劈在石碑上,火星溅了他一脸。“滚!”三叔的眼睛红得吓人,“再跟着我,下次就不是警告了!”
吴邪被他眼里的狠戾惊住,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在工兵铲再次落下的瞬间,他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后背的t恤。
“哎哟喂,小天真你这是咋了?”王胖子叼着根油条凑过来,油星子滴在吴邪手背上,“梦到被粽子强吻了?脸白得跟纸似的。”
吴邪抹了把脸,掌心全是冷汗。船舱外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阿宁正坐在甲板的遮阳伞下翻地图,指尖在“海底墓”三个字上敲得飞快。
“做了个噩梦。”吴邪灌了半瓶矿泉水,喉咙里的干涩才缓解些,“梦见三叔要杀我。”
胖子“嗤”了一声,把餐盘推到他面前:“梦都是反的!你三叔要是真想害你,还能留着你活到现在?快吃点东西,一会儿下海捞宝贝了。”
早餐是简单的三明治和咖啡,阿宁端着餐盘坐到他们对面时,吴邪还在盯着油条发愣——梦里三叔挥铲的动作,和小时候他撞见爷爷骂三叔时,三叔攥紧拳头的样子一模一样。
“装备都检查好了?”阿宁咬了口三明治,眼角的痣在阳光下格外显眼,“等下进了墓,全靠你识机关了。”
“放心。”吴邪扒拉着盘子里的鸡蛋,“明朝的墓穴机关多靠水力驱动,这海底墓泡了几百年,再好的机括也该锈透了。”他顿了顿,瞥向阿宁身后——张灏正站在船舷边打电话,侧脸对着他们,嘴角抿成条冷硬的线。
“张顾问那边……”吴邪故意拖长音,“他到底懂不懂盗墓?昨天打海猴子那枪法,倒像个雇佣兵。”
阿宁的叉子顿了下:“裘德考先生的人,本事总不会差。”她突然压低声音,“等下进墓后,离他远点。”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这女人前一秒还把张灏当自己人,现在又突然提醒他提防,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饭后众人在船舱整理装备。胖子往潜水服里塞压缩饼干,嘴里嘟囔着:“胖爷我跟你说,这海底墓要是真有沈万三的金砖,咱哥俩分了,直接退休去马尔代夫钓鱼。”
吴邪没接话,正往防水袋里塞爷爷的笔记本时,听见阿宁在隔壁舱室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杀了他”三个字还是钻了进来。他猛地抬头,正好撞见阿宁挂电话,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了个正着。
“准备好了?”阿宁笑得若无其事,转身招呼众人,“船快到地方了,换装备。”
船停在一片墨绿色的海域,海水清澈得能看见水下十几米的珊瑚礁。吴邪套上潜水服,咬着呼吸管跳进海里时,突然被人拽了把——是张起灵。他不知何时换了套黑色潜水服,面镜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跟着我。”张起灵的声音透过呼吸管传来,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群人在水下呈扇形散开,探照灯的光束刺破幽暗的海水。珊瑚礁像片沉默的森林,彩色的鱼群在其间穿梭,突然被光束惊动,哗啦啦散开成一片银雨。
“在那儿!”胖子的声音在通讯器里炸响。一块半露的礁石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吴”字——是三叔的标记。标记旁边有个黑漆漆的洞口,直径约摸两米,边缘的珊瑚被磨得光滑,显然常有人进出。
众人聚集到洞口,张灏率先检查装备:“氧气剩多少?进去后保持通讯畅通,发现异常立刻汇报。”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在张起灵身上时,停顿了半秒。
吴邪注意到,张起灵的潜水服手腕处有块明显的磨损,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刮过——和昨天鬼船上那只海猴子的爪痕形状吻合。
“走了!”胖子第一个钻进去,探照灯的光在洞里晃了晃,“里面挺宽敞,没看见机关。”
洞口内部是条人工开凿的通道,岩壁上嵌着些模糊的浮雕,多是些鱼虾海怪的图案。吴邪一边往前游,一边数着岩壁上的雕像——起初是闭着眼的文官像,接着是半睁眼的武将,到第五尊时,石像的眼睛竟完全睁开了,眼珠是用黑色琉璃做的,在探照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不对劲。”吴邪打手势让众人停下,“这些雕像的眼睛是递增睁开的,像某种警告。”他伸手摸向最近的一尊武将像,指尖刚碰到石像的眼睑,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杂音。
“滋啦——有东西——滋啦——”是队伍末尾那个年轻船员的声音,接着是一声短促的惨叫,通讯器彻底安静下来。
众人猛地回头,探照灯的光束扫过空荡荡的通道——那船员不见了。
“怎么回事?”阿宁的声音发颤,探照灯在岩壁上来回扫射,“刚才还在……”
吴邪突然注意到右侧的岩壁上挂着些深色的东西,像一团团纠结的水草。他游过去细看,心脏猛地一缩——是人的头发!密密麻麻地粘在岩石上,长度足有半米,在水流中轻轻晃动。
“别动!”张起灵突然拽住吴邪的胳膊。但已经晚了,吴邪的指尖离头发只有几厘米,那些头发突然像活了一样,“唰”地缩进岩壁的缝隙里,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
“我操!”胖子的探照灯照过去,洞里赫然嵌着个骷髅头,眼窝空洞地对着他们,“这他娘是故意引我们来的!”
就在这时,左侧的通道突然传来“咕噜噜”的水泡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逼近。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队伍中间的一个黑西装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潜水服的胳膊处渗出团暗红的血。
“有东西攻击我们!”阿宁大喊着往前游,探照灯胡乱扫射,却什么也没照到。水流越来越浑浊,像是被搅起的泥沙,通讯器里全是队友的惨叫声。
“往洞口退!”吴邪拽着胖子转身,探照灯的光束扫过岩壁时,瞥见一道白影一闪而过——长发,白衣,在水里飘得像朵盛开的罂粟。
“那是什么?”胖子的声音抖得像筛糠,“贞子下海了?”
没人回答。众人只顾着拼命往回游,身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吴邪游到一半,突然被阿宁抓住脚踝——她的潜水服大腿处破了个口子,血在水里晕开片红雾。
“帮我!”阿宁的脸在面镜后扭曲着,探照灯照向她身后——一团漆黑的东西正追上来,看不清形状,只能看见无数只闪烁着绿光的眼睛。
吴邪刚要伸手,突然听见张起灵在通讯器里喊:“别停!是禁婆!”
这两个字像道惊雷劈在吴邪脑子里。爷爷的笔记里写过:禁婆是淹死在海里的女人怨气所化,头发能缠人吸血,最怕火和张家人的血。
“用火折子!”吴邪摸出防水火柴,划亮的瞬间,果然看见无数根黑发从黑暗中窜出,在火光前猛地顿住。
“快走!”张起灵不知何时游到他们身后,手里的黑金古刀在水里划出道寒光。那些黑发碰到刀身,竟像被烧到一样蜷曲起来。
众人趁机加速,眼看就要冲出通道时,队伍末尾的张灏突然喊了声:“小心机关!”
吴邪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胖子撞到了块凸起的岩石。那岩石“咔哒”一声沉下去,整个通道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水流开始旋转,形成个巨大的漩涡。
“抓紧东西!”吴邪死死抱住旁边的雕像,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开。旋转的水流像只无形的手,把他们往漩涡中心拖。他在眩晕中看见阿宁被卷得离自己越来越远,张起灵的身影在黑暗中忽隐忽现,手里的古刀始终亮着一道冷光。
不知过了多久,旋转的力道突然消失。吴邪重重摔在地上,疼得差点背过气。他挣扎着摘下氧气面罩,呛咳着吸了口空气——干燥,带着灰尘味,完全没有海水的咸涩。
“这是……陆地?”胖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正瘫在地上摘潜水服,“他娘的,咱从海底漩涡里,直接干到古墓里了?”
吴邪抬头环顾四周。这是个约莫二十平米的石室,墙壁上嵌着长明灯,火苗忽明忽暗,照亮了满地的陶罐和青铜器。阿宁和张灏也摔在不远处,正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另外几个黑西装不知去向,通讯器里只有滋滋的杂音。
“检测到氧气浓度正常。”张灏举着个仪器,脸色难看,“这里是个封闭空间,空气竟然没耗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胖子踢开脚边的一个陶俑,“古代王侯的墓里都有换气的暗道,估计这海底墓当年是建在陆地上的,后来才沉进海里的。”他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墙角的一堆木箱,“快看!那是不是金砖?”
众人围过去查看,箱子里果然码着些金黄色的砖块,胖子拿起一块咬了咬,眉头瞬间皱成个疙瘩:“他娘的是铜镀金!沈万三这老小子真抠门!”
吴邪没理会胖子的抱怨,他的目光被地面上的一排脚印吸引了——很小,像是七八岁小孩的鞋印,纹路清晰,显然是刚踩出来的。
“这里有人来过?”吴邪蹲下身,用手指量了量脚印的长度,“还是个孩子?”
阿宁的脸色变了变:“西沙这一带根本没人住,哪来的孩子?”她突然抓住吴邪的胳膊,“你爷爷的笔记里,有没有提过什么……特殊的殉葬品?”
吴邪心里一沉。明朝盛行活人殉葬,尤其是王侯墓里,常有童男童女陪葬。但这脚印看着新鲜,绝不可能是几百年前留下的。
“别自己吓自己。”张灏突然开口,他用匕首撬开一个陶罐,里面空空如也,“说不定是某种动物的脚印。”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半人高的青花大瓶突然“咕噜”响了一声,自己滚了起来。众人吓得纷纷后退,胖子举起工兵铲:“里面藏着什么东西?给胖爷我出来!”
瓶子滚到墙角停住,瓶口对着他们,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吴邪壮着胆子走过去,用手电筒往里照——是空的。
“奇怪了。”胖子挠挠头,“难道是地震?”
“不是地震。”吴邪的目光落在瓶子旁边,那里放着个巴掌大的小棺材,红木材质,上面雕着些缠枝莲纹,棺盖是打开的,“这是……婴儿棺?”
胖子凑过来看:“里面不会真有个小粽子吧?”他伸手就要去碰,被吴邪一把拍开。
“别动。”吴邪盯着棺底的纹路,“这棺材是明朝中期的样式,和沈万三的年代对不上,像是后来被人放进来的。”他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一句话:“它养的东西,在海底长大了。”
“养的东西?”胖子打了个寒颤,“你爷爷没写是啥玩意儿吗?”
吴邪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青花大瓶突然又滚了起来,这次径直朝着石室另一侧的通道口滚去,像是在引路。
“它想让我们跟着?”阿宁的声音发颤,“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管它有什么问题。”胖子扛起工兵铲,“胖爷我倒要看看,这瓶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猫腻!”
众人跟着瓶子来到通道口,刚要进去,那瓶子突然“哐当”一声撞在石壁上,碎成了几片。吴邪正觉得奇怪,突然听见阿宁喊了声:“小心!”
他猛地回头,看见阿宁的脚正踩在一块凸起的地砖上,那地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陷——是机关!
“快跑!”吴邪拽着胖子往前冲,身后的石壁突然“唰”地弹出一排弩箭,密密麻麻地射过来。他下意识地想躲,却被阿宁猛地拽到身前——弩箭“嗖嗖”地扎在他的胸口,力道之大,差点把他掀翻。
“阿宁你干什么!”胖子怒吼着扑过来,想推开阿宁,却被另一排突然射出的弩箭射中后背,疼得他龇牙咧嘴。
“对不起了吴邪。”阿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借着吴邪的掩护,几步窜进了通道深处,“裘德考先生要的东西,我必须拿到。”
吴邪气得浑身发抖,正想骂娘,却发现胸口的弩箭虽然扎得密密麻麻,却一点也不疼。他拔下一支看了看,箭头是钝的,上面还刻着些奇怪的花纹——竟然是吓唬人的假箭!
“这他娘是怎么回事?”胖子也拔下后背的箭,愣了半天,“逗我们玩呢?”
就在这时,通道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个失踪的年轻船员跑了过来,脸色惨白:“张……张顾问,刚才有个穿白衣服的女人……”他的话没说完,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吴邪身后,“她……她又来了!”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通道深处站着个白衣女人,长发垂到脚踝,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五官。胖子吓得腿一软:“禁婆!她怎么跟进来了!”
“不是禁婆。”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黑西装突然扯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张熟悉的脸,冷得像冰,正是张起灵!
“小哥?”吴邪惊得说不出话,“你……你不是在鬼船上断后了吗?怎么会……”
张起灵没解释,他的目光落在白衣女人身上时,对方突然转身跑进了黑暗里。“追!”张起灵拔出黑金古刀,率先冲了过去。
吴邪和胖子赶紧跟上,跑了没几步,吴邪突然停下脚步:“不对!刚才那个船员……他不是被禁婆抓走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他们回头一看,那个“船员”倒在地上,身体正以诡异的姿势萎缩,最后变成了一滩黑色的粘液,只留下件空荡荡的衣服。
“是密洛陀!”吴邪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记载,“一种能模仿人形的怪物,生活在地下暗河里!”
胖子咽了口唾沫:“他娘的,这地方比鲁王宫还邪门!”
三人追到通道尽头,发现这里是个更大的墓室,正中央停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上面刻着“明故沈公之柩”几个字。白衣女人站在石棺旁,背对着他们,长发在昏暗的光线下轻轻晃动。
“你到底是谁?”吴邪举起手电筒,光束照在女人的头发上——竟然是银白色的。
女人缓缓转过身,吴邪的呼吸骤然停住——那张脸,赫然是文锦!只是比照片上苍老了些,眼角有了细纹,但那双眼睛,和三叔珍藏的照片里一模一样。
“小邪?”文锦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看着吴邪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你终于来了。”
“你……你没死?”吴邪的脑子一片混乱,“三叔呢?他是不是也还活着?”
文锦的目光黯淡下去:“三省他……为了掩护我,被‘它’的人抓走了。”她指向石棺,“这不是沈万三的墓,是我们当年为了研究蛇眉铜鱼,特意建的假墓。”
“那蛇眉铜鱼……”
“是钥匙。”文锦打断他,“能打开长白山青铜门的钥匙。‘它’的人一直想找到青铜门,我们只能把铜鱼藏起来,让他们以为秘密在西沙。”她突然抓住吴邪的手,掌心冰凉,“小邪,你一定要阻止他们,绝不能让‘它’的人进去!”
就在这时,石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棺盖“咔嚓”一声裂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