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倾城的右腿缠着不知从哪里撕来的布条,暗红色的血渍浸透了布料,还在一点点往下滴。他们的衣服又破又脏,可在初升的晨光中,那两个相互支撑的身影却像冲破黑暗的神迹,带着让人落泪的力量。
贺兰纪香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孕,拨开身边的人就跌跌撞撞地往前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可就在距离姐姐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双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长椅上的人,仿佛生怕自己一动,眼前的景象就会像泡沫般消失。
南宫蝶费力地抬起头,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嘴角缓缓绽开一个虚弱却灿烂的微笑:“小香香……我回来了。”
这一声带着沙哑的呼唤,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贺兰纪香再也忍不住,扑过去紧紧抱住姐姐,积攒了一周的恐惧、思念和委屈瞬间化作决堤的泪水,她嚎啕大哭:“你这个混蛋!你怎么敢……怎么敢让我以为你不在了……”
她的拳头一下下捶在南宫蝶的肩上,却在触碰到伤口时,又猛地收住力气,生怕弄疼了她。
南宫蝶被她捶得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却笑得更欢了:“轻点轻点,我可是重伤员。”她的目光落在妹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眼睛亮了起来,“看来我没错过什么大事件?这是……我的小外甥?”
丰苍胤和随后赶来的傅霄霆走到卓倾城身边,三个男人相视一眼,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化作一个紧紧的拥抱。“兄弟,欢迎回家。”丰苍胤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
贺兰桓站在一旁,这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极少流露情绪的男人,此刻眼眶红得厉害。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卓倾城,你欠我们一个解释,很多很多解释。但现在……”他脱下身上的羊绒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南宫蝶肩上,“先让我们照顾好你们。”
贺兰震天老爷子用手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声音洪亮如钟:“都别傻站着了!萧何,赶紧把家里的医生团队都叫过来!傅霄霆,去厨房让他们准备热食,要最快的!井灿,把客厅和楼上的壁炉都烧旺些!”
众人七手八脚地簇拥着两位劫后余生的人走进别墅。南宫蝶被安置在客厅壁炉前的长沙发上,柔软的羊绒毯裹住了她冰冷的身体,壁炉里跳动的火焰映在她脸上,终于驱散了些许苍白。贺兰纪香紧挨着她坐下,双手死死攥着姐姐的衣袖,指节都捏得发白,仿佛只要一松手,姐姐就会再次消失。
医生团队很快赶来,拿着器械围了上来。检查结果让人揪心:南宫蝶的左肩枪伤已经严重感染,周围的皮肤都泛起了红肿,三根肋骨骨折,呼吸时都带着明显的痛感,还有几处轻微的冻伤;卓倾城的右臂伤口深可见骨,露出的肌肉组织都有些发黑,全身多处烧伤和冻伤,尤其是脚踝处,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能从那种环境下活下来,简直是医学奇迹。”首席医官一边为南宫蝶处理伤口,一边忍不住感叹。
南宫蝶虚弱地笑了笑,眼角因为疼痛微微抽搐着:“那是因为……我家医生手艺不错。”她转头看向卓倾城,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依赖。
卓倾城握住妻子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他的目光扫过房间里每一张关切的脸,声音沙哑却坚定:“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搜索。”
贺兰桓站在一旁,难得地没有摆出生气的样子,只是红着眼眶说:“卓倾城,你需要解释的事多了去了。但现在……”他把一杯热姜茶递给卓倾城,“先暖暖身子。”
贺兰震天老爷子用手杖敲了敲地面,沉声道:“都别围着了!萧何,让医生团队专心处理伤口;傅霄霆,让厨房把热食送到房间里;井灿,壁炉再烧旺点!”
众人渐渐退出客厅,只留下贺兰纪香说什么也要陪着姐姐。卓倾城也被丰苍胤半扶半架地送到隔壁房间休息,临走前,他回头望了南宫蝶一眼,目光里满是牵挂。
当客厅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壁炉里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南宫蝶才看向妹妹,轻声问:“香香,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这几天没好好休息?”
贺兰纪香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一颗颗砸在手背上,滚烫滚烫的:“我以为……我真的以为失去你了……那种感觉,像心被生生挖走了一块……”她的手轻轻抚上小腹,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这孩子也跟着我遭罪,昨晚开始就一直踢我……”
南宫蝶用没受伤的左手搂住妹妹,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一件珍宝:“对不起,小香香,对不起让你担了这么多心。”她顿了顿,声音哽咽起来,“但我答应过要当孩子的大姨,怎么会食言呢?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两姐妹紧紧相拥,哭声在温暖的客厅里回荡,窗外的阳光一点点融化了玻璃上的霜花,在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像极了她们交织缠绕的命运——无论经历多少风雪,走过多少黑暗,终究会在名为“家”的地方重聚。
夜深人静时,卓倾城悄悄起身,伤口的疼痛让他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神经,但他还是推开了露台的门。寒风卷着雪沫子扑面而来,他却像是毫无所觉,只是望着遥远被月光照亮的山脉方向。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心中翻涌的怒火,这点疼根本不值一提。赵慕尧,那个毁了他们平静生活、让他们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他绝不会放过。
“就知道你睡不着。”南宫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她披着一条厚厚的毛毯,脚步还有些虚浮,走到露台上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卓倾城立刻转身扶住她,眉头紧锁:“怎么起来了?医生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你不也一样?”南宫蝶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里踏实了许多,“在想赵慕尧的事?”
卓倾城沉默了片刻,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他必须付出代价。”
南宫蝶从毛毯下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把小巧的蝴蝶刀,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我们一起。”她的眼神在月光下异常明亮,像淬了火的钢,“不过首先……你得把伤养好,我的医生。”
卓倾城接过刀,冰凉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他轻轻吻了吻妻子的额头,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温柔:“遵命,我的女王。”
遥远的阿尔卑斯山在月光下像一头沉睡的巨兽,泛着冷硬的白光,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们——这场关于阴谋与复仇的风暴还远远没有结束。但至少今夜,他们可以暂时卸下防备,在这个充满暖意的家里,休憩在彼此的港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