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被牵动。
一点温润的、凝聚着微弱灵光的莹白倏然从地上析出——刚才那枚撕开传送门后掉在地上的玉坠飞入他手中。
他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玉坠躺在他纹路清晰的掌心里,更显温润小巧。之前碳化断裂的蚕丝绳早已化为乌有,他另一只手覆上,掌心相对,将玉坠虚拢其中。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剧烈的灵气波动,只有他指缝间流泻出一缕极其细密、如同液态白银般的金芒。
那金芒如有生命般缠绕、编织。
仅仅一个呼吸间,当谢清宴的手掌再次摊开时——一条全新的、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由纯粹灵气凝练而成的、闪烁着细碎银光的“蚕丝绳”已然系在了玉坠之上。
新绳温润柔韧,散发着与谢清宴身上相似的、清冽而内敛的雪松木质气息,与他指尖残留的金芒气息完美融合。
随后,他摊开的手掌托着那枚焕然一新的玉坠,手臂平稳地向前伸出,悬停在距离赵曜胸前约一臂之遥的半空中。
那枚系着银光绳的凝神玉坠,就在他掌心上方寸许处,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微光,如同一个无声的邀请,又像一个温和的质询。
他的目光深邃,平静地注视着赵曜,没有任何催促,也没有丝毫退让,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的选择。
这个姿态充满了掌控力下的“尊重”表象,将选择的压力完全交给了赵曜,同时也无声地宣告:这东西,终究是属于她的,也是属于他们之间联系的具象。
那枚系着崭新银绳的凝神玉坠静静悬浮在他掌心上方寸许,柔和而执拗的微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攫取了设备间内所有人的视线。
刚刚表达完感激的张蕾蕾,此刻英气的眉毛困惑地拧起。
她看看悬停的玉坠,又看看赵曜苍白的侧脸,握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的纹路。
她不明白这玉坠的来历和意义,但谢管事这郑重其事的姿态和赵曜凝重的表情,让她本能地感觉到气氛的微妙与紧绷。
夏昭韫背靠着墙壁,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抬起一条缝隙。
他沾血的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疲惫地合上眼,冷汗沿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滑落,滴在沾满污迹的衬衫前襟,晕开一小片深色。
纪戎屏住了呼吸,粗壮的手臂肌肉下意识地绷紧,握着消防斧的手背上青筋虬结得更深。
他敬畏地看着那悬浮的、散发着神秘光芒的玉坠,又敬畏地看向姿态从容的谢清宴。
王星衍搭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响。
颈侧的雷纹不受控制地骤然亮起,蓝白色的电光在他皮肤下短暂地游走,灼烧出一片更明显的红痕,空气中那股臭氧混合着血腥的味道瞬间变得刺鼻。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深沉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枚玉坠上,又缓缓移向赵曜,眼神复杂得如同风暴前夕的阴云。
那是一种混杂着强烈警惕、不甘和某种更深沉情绪的无声注视。
挤在角落的幸存者们,如同受惊的鹌鹑。
目光死死黏在玉坠上,仿佛那是某种神迹的信物,眼中充满了对未知力量的惊惧与茫然。
好几个感知强化者则脸色煞白,能隐约感觉到那玉坠上散发出的、与谢清宴同源的、强大到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动,这让一众感知者本能地蜷缩起身体。
所有的目光,或疑惑,或敬畏,或复杂,或恐惧,都如同实质般压在赵曜身上,汇聚在那枚悬停的玉坠上。
那枚小小的莹白,此刻在她眼中无限放大,化作两个沉重无比、彼此撕扯的砝码,在她灵魂的天平上激烈碰撞。
左边的砝码代表着冰冷的枷锁与无形的丝线。
脚踝处那圈残留的红痕仿佛在灼烧,提醒着她这玉坠曾经如影随形的监视。
接过它,意味着重新戴上这无形的枷锁,意味着承认并接受了这份被掌控的联系,意味着将自己重新置于他那深不可测、目的不明的注视之下。
这感觉如同将脖颈主动伸入一个华美却冰冷的项圈,自由将被无形地束缚。
王星衍颈侧骤然亮起的雷纹和那刺鼻的臭氧味,更是像在无声地警告着这份联系的潜在危险与代价。
右边的砝码代表着滚烫的保命符与生存的诱惑。
现实的冰冷与残酷如潮水般涌来。
腰腹间残留的隐痛,是菌核曾肆虐的证明;脚踝的刺痛,是濒临死亡的记忆;设备间内弥漫的、尚未散尽的孢子腐臭气息,是绝境仍在虎视眈眈的余威;疲惫的张蕾蕾、脱力的夏昭韫、昏迷的柴春枝;而隧道深处那未知的、至今仍不知所在何处的恐怖母体,更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再说,今天她拒绝了,以后还上谢清宴的古琴课吗?还去餐厅演奏兼职吗?
更别说在这样一个步步杀机的末日,拒绝它,等于主动放弃了最强大的一张保命底牌,将自己和队友的性命置于更不可测的风险之中。
这枚玉坠刚刚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它是撕裂空间、引来强援的唯一通道,是绝境中唯一的生门!
生存的本能在她血管里咆哮,理智冷酷地计算着得失。
如果上次,她们就有这个东西的话,那锦玉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极其缓慢地、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抬起了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指尖带着迟疑,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伸向了那枚悬停的、象征着枷锁与生机的凝神玉坠。
就在赵曜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丝滑的银绳边缘时!
一只滚烫、带着薄茧和惊人力量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位置精准地卡在尺骨上方,力量大得让她无法再前进分毫,却奇异地避开了会捏疼她的脆弱部位。
一股强烈的、带着血腥味和刺鼻臭氧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