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春枝依旧昏迷在冰冷的地面上,但紧锁的眉头已然舒展,耳畔那株妖异的菌苗消失无踪,只余一点淡粉新痕。
她胸口的起伏微弱却平稳,显然体内肆虐的孢子已被清除,只是灵力与精神的双重枯竭让她深陷沉睡。
夏昭韫背靠着墙壁滑坐在地,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颤音,仿佛拉动一架破旧的风箱。
超负荷启动【心脉冰棺】的后遗症猛烈反噬,眼前阵阵发黑,耳鸣不止。
细密冷汗浸湿他额前碎发,每一次呼吸都带动肩胛骨在汗湿衬衫下剧烈起伏。
他沾血的嘴唇无声开合,最终脱力地垂下头,露出后颈绷紧如弓弦的脊椎线条。
张蕾蕾是几人中神智最为清醒、状态相对最好的一个。
颈部那可怕的菌瘤消失,只留下微微泛红的皮肤。
她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强撑着发软的身体,用剑鞘中的蝶翼双剑作为支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她面向谢清宴,双手抱拳,深深作揖下去,声音因激动和残余的窒息感而有些沙哑,却清晰无比:“张蕾蕾,谢过谢管事救命之恩!”
纪戎手臂斧伤正蠕动着收口结痂,虬结肌肉随动作鼓胀。
他猛地挺直伤痕累累的脊背,青铜色喉结重重滚动,朝谢清宴方向用力点头。
握斧的指关节捏得死白,手背青筋如盘踞老根。
赵曜脚踝处灼痛尽消,腰腹间搏动的菌核威胁也被解除。
体内暴走的风灵气在谢清宴金水共的鸣灵气下归于平静,但经脉被强行疏导后的灼痛感仍在隐隐作祟。
更让她心绪翻涌的是,那枚凝神玉坠,既是监视之物,又是救命之物。
对他及时救援的由衷感激与出场方式的惊艳感,以及玉坠监视带来的不适和疑虑,在赵曜脑中形成风暴。
她深吸一口气,拍拍压在她身上的王星衍,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沉默地移开了压制,沉重的力量感随之撤离。
赵曜这才得以用手肘撑起酸软的身体,有些狼狈地坐直,刻意与他拉开了半臂的距离。
抬起头,望向那个正优雅整理袖口的男人,声音带着经历生死后的虚弱,却努力维持着平静:
“多谢谢管事,看来你就是刘主任安排的援兵?”
这句话带着试探,也隐含着将这次救援“合理化”的意图,试图将他的出现归因于学院的职责。
谢清宴闻言,深邃的目光落在赵曜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让冰雪消融的弧度。
那笑容温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从容。
他中和澹雅的嗓音如同琴在寂静的雪夜中低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倒提醒我了,得给老刘发个传音,让他不用派救兵了。”他并未取出任何通讯设备,只是右手食指与中指极其随意地在身侧的空气中并拢,轻轻一划。
一道比发丝更细、却凝练如实质的金芒瞬间闪现,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虚无中划过。
金芒过处,空气微微扭曲,一张由纯粹金灵气瞬间凝聚而成的、巴掌大小、薄如蝉翼的“符纸”虚影一闪而逝,仿佛投入了无形的信箱,整个过程快得如同错觉。
他指尖残留的金芒散去时,一缕极其细微、带着金属灼烧气息的青烟才从他指尖袅袅升起,很快被空气中残留的净化水雾同化消失。
“毕竟,末日之中,每一份力量都很关键。”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赵曜下意识地和身旁王星衍对视一眼。
他在她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席地而坐,一条长腿屈起,手肘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他的眼里和自己一样,充满了戒备。
坐姿看似放松,但宽阔的肩背肌肉线条却如同拉满的弓弦,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张力。
谢清宴的目光在赵曜和王星衍之间微妙地流转了一个来回,随即那温和的笑容里忽然掺入了一丝极其生动的、近乎夸张的委屈。
他微微侧头,眉头极其优雅地蹙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仿佛真的受到了莫大的伤害,连带着他挺括的西装肩线都似乎带上了一丝“黯然”的垂坠感:
“我给你们上了那么多节古琴课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戏剧化的控诉,尾音微微上扬,“怎么你们找援兵第一时间找刘主任啊?”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谴责他们的“忘恩负义”。
“他不是我们的……指导员吗?” 赵曜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演”弄得有些无措,大脑飞快地检索着合适的称谓——班主任?
不对。
年级主任?
似乎也不贴切。
也就指导员比较适合了。
“你们的刘主任要负责你们整一届的千多名学生,下次有问题直接找我。” 谢清宴脸上那刻意为之的“受伤”神情如同潮水般退去,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掌控感。
他唇角那抹温和的弧度依旧在,但眼底的笑意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洞悉一切、不容置疑的自信光芒。
他微微挺直了背脊,深灰色西装的肩线瞬间绷出锐利的轮廓,仿佛无形的气场随之扩散开来,连设备间内残留的尘埃都似乎为之凝滞了一瞬。
“刘主任只是带你们入门,我好歹给你们上了一个月的课呢。”
瞬间将他“援兵”的身份,悄然锚定在了更私人、更难以割裂的“师长”关系之上。
赵曜身体微微后仰了半寸,仿佛想拉开那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掌控感。
脚踝处那圈红痕仿佛又传来一阵细微的灼刺感。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干涩,声音依旧带着虚弱却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语调:“谢……老师费心了,看来那脚链,终究是派上了用场。”
这句话带着一种复杂的认命感,承认了玉坠的价值,却也隐晦地点出了它作为“工具”和“枷锁”的双重性。
谢清宴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似是赞许,又似是对她这份复杂情绪的洞悉。
他并未言语,只是对着赵曜前方,极其优雅、随意地勾了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