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静退后一步,靠着墙壁,眼泪扑簌簌落下,“秀娥姐,你别怪我,我从没有针对过丁政委。”
“是,你只是觉得我也应该陪你一起做寡妇吧。”
何静被戳穿心思,捂住脸痛哭,“要不是为了彬彬,我早就去死了。”
齐霁看着梨花带雨的何静,有点发呆,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太多心机,也没什么胆量的柔弱女子,居然能将松山岛折腾得一片狼藉。
忽然想起了丛校长的夫人杨书记,她似乎在这一刻理解了杨书记。
杨书记当年看着年轻貌美、闷不出声的安杰,也是这样的心情吧。自家男人对年轻女人的关注,让日渐衰老的她内心不安,也不是爱丈夫爱得死去活来,只是不想让城池失守,不想丢面子,但对外要维护好面子情,不能让自己显得太小气,更得替丈夫考虑,不能行差踏错。
唉,人家都是“质疑德华,理解德华,成为德华”,到自己这儿,怎么成了“质疑杨书记,理解杨书记,超越杨书记”呢!
想到这里,齐霁倒想开了,何必投入那么多真情呢,不就是一份工作吗!
她露出一丝笑容,“何静啊,你说你傻不傻,你明明可以过得很好的呀。”
“我还能好吗?”何静讽刺地大笑了一声。
“你要这样我可就说不准了,这好不好的,当然要看你的表现,你如果还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地作,那我可以肯定,你好不了!”
齐霁看着何静一下子僵硬的表情,她又问,“小何你家境优渥,小时候父母一定很疼爱你吧?”
“是,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儿,父亲母亲最疼爱我,视我为掌上明珠,父亲会托人给我从欧洲买香水和裙子......”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何静顿了一下,“只可惜,我十七岁那年他们就去世了,二哥跟随岳家去了香港,大哥和小弟还在上海,将公司都捐了出去,但他们的日子还是很难过。”
说起父母亲人,何静心情缓和了不少。
齐霁将这娘俩拉到背风的地方,“小何,你还不清楚今天亚菲他们为什么来砸你家玻璃吧?”
看着何静带点怨恨地摇头,她继续说,“因为安杰差点死了。”
何静母子惊慌和意外的眼神,没有逃过齐霁的眼睛,“小何,咱们做人是要有良...有原则的,嫂子跟你说句实在话,咱们无论做什么事啊,都不要做那两败俱伤的事儿,要像你们家做生意那样,讲究个双赢,双赢懂吧,就是双方都要有获益,皆大欢喜。”
何静低头不语,不禁又让齐霁想起杨书记看着同样不说话的安杰的剧情,她也想像杨书记那样说一句,“你倒是说句话呀!”
“小何,我非常非常理解你这段时间的心情,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忽然间失去了另一半,任谁都难以接受,还有,去了那么多人,偏偏只有你的亲人牺牲了,谁都要心理不平衡一段时间。”
大概一直没人跟何静说这些话,她听了忽然抽泣起来,握着齐霁的手,“嫂子,我害怕,你不知道我在南海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情,现在没有老刘护着我,我们娘俩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哪?”
“你的担忧我很理解,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要独立生存确实比别人要难一些。”
“是。那些农村军属...我不是说你嫂子,我是说她们总是莫名其妙针对我,我穿皮鞋她们要说,头上戴个闪光的发卡她们也要说,组织上给我分的西瓜大一些她们也要说,江司令员带彬彬去钓鱼她们更说,嫂子你说,彬彬这么大的男孩子,最渴望父爱,最渴望榜样,他们就是去钓钓鱼,又怎么了?”
何静忽然之间的推心置腹,比她们认识这么多年来加一起说的话都多了,让齐霁实在没料到。
忽然门外有丁济群说话的声音,齐霁知道后勤部终于来人维修了,她松口气,笑着拍拍何静的手,“小何啊,嫂子一向直来直去,说话不中听的地方,你就多担待点儿,以后啊,江司令员可能就没时间帮你料理事情了,也未必有时间去带彬彬玩了,你要有任何事情,都来找嫂子,我一定尽力而为!”
何静点点头,脸上是明晃晃的失望。
后勤部来了个姓张的干事,进门先喊了两声嫂子,然后快速查看了一遍前后窗户,做了记录,最后苦恼地对何静说,“嫂子,咱们仓库的玻璃不够用啊,只能先安装几个房间的玻璃,其它的要去陆地采购,来回怎么也要两天,你看......”
何静苦笑,“没关系,我们能等。”
“可就算你能等,在熄灯之前,我们也装不完,要不,嫂子你带着孩子去别人家住两天,大冬天的别让孩子感冒了。”
“这......”
齐霁赶紧接口,“咱们岛上不是有招待所吗,新装修的,听说条件很好,离食堂也近,张干事你去安排一间宽敞暖和的,今晚就让他们母子住过去,玻璃这边等着一起安装也可以。”
张干事挠挠头,“可招待所是给来探亲的军属住的,咱们这不符合条件啊!”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必要时候是可以变通一下的。”齐霁朝着院子看战士割玻璃的丁济群问,“是不是啊济群?”
“啥是不是?”
齐霁又复述了一遍,丁济群想了一下,点点头。
张干事敬礼称是,等着何静母子收拾了一包东西,就带着他们去了师部招待所。
丁济群在回家路上说,“你看你那小心眼的样儿!”
“我怎么就小心眼了?”齐霁揉揉脸,跟何静笑了半天,脸都酸了,她现在务必盼望时间能走得快些,她能离开这个小岛,离开这些糟心的人和事儿。
“你怕人家住你家,就让我安排人家去招待所!”
“那不是正常么,她闹了那么多事儿,你当我是傻子么,还敢往家领?我就问你,岛上那个军属敢领她回家住?哪个?没有吧?”
“这我倒没想起来。那,何静不成了洪水猛兽么?”
齐霁拍拍丁济群的肩膀,“丁同志,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城池失守,自古以来城池一旦失守,遭罪的就是女人和孩子,所以,怎么防备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