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开学时,学校换了新校长。
新校长姓郑,四十多岁,一身笔挺的西装,说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听说了那些关于“失踪”的传言,只当是老员工编造的鬼话,上任第一天就把器材室的门锁砸了,扬言要“破除迷信,整顿校风”。
砸锁的那天,郑校长亲自带着保安撬开了门。里面的霉味混着桐油味涌出来,呛得人睁不开眼。十几个保安举着手电筒往里照,光柱里飘着无数细小的灰尘,而地上的校服堆得像座小山,最顶上那件连衣裙的“林”字,还沾着新鲜的蓝线。
“荒唐!”郑校长皱眉踢了踢最底下的校服,“把这些破烂全烧了!”
保安们七手八脚地往外搬,可搬着搬着,有人发现不对劲——明明只有十七件高中校服,加一件连衣裙,怎么越搬越多?最后堆在操场上的,竟有二十多件,其中还有件沾着泥的小校服,“乐”字被烧得焦黑。
点火时,郑校长特意站在旁边盯着。火焰舔上布料的瞬间,突然发出“噼啪”的脆响,像是竹篾在燃烧。更诡异的是,火苗里竟飘出细碎的绣线,蓝白相间的,缠在人的脚踝上,烧不着,也扯不断。
“校长,你看!”一个保安突然指着火堆。
郑校长转头的瞬间,火苗里浮现出张脸——是个穿西装的皮影,眉眼和他一模一样,正被火焰烧得扭曲,嘴里却像是在笑,竹篾做的嘴角咧到了耳根。
当晚,郑校长在办公室加班到深夜。窗外的月光很亮,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又细又长。他正看着文件,突然听见一阵“沙沙”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墙。
抬头时,墙上的影子动了。
不是跟着他动,是自己在动。影子的手慢慢抬起,手里握着根细长的东西,在月光下闪着银光——是根针,针尖穿着蓝白相间的线,正朝着他的后颈扎过来。
“谁?!”郑校长猛地起身,墙上的影子瞬间恢复正常,可后颈却传来一阵刺痛,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冲到镜子前,看见后颈处多了个极小的血点,而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正不受控制地往上翘,和火堆里那个皮影的笑容,一模一样。
第二天,保安发现校长办公室的门没锁。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最上面压着枚西装纽扣,背面刻着个“郑”字,周围缠着烧融的蓝线。
操场上的火堆早已熄灭,只留下堆黑灰。有风吹过,灰里卷起根没烧完的竹篾,上面沾着点暗红,像干涸的血。
老校工拄着拐杖走过去,看着那堆黑灰,突然笑了。他的笑声嘶哑,像破旧的风箱,混着风里传来的穿针引线声——那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响,像是有无数双手,在云层后面,缝一件能罩住整个学校的大校服。
而器材室的门,不知何时又被人修好了。新换的锁上,缠着圈蓝白相间的线,线头处露出个小小的“瑶”字,针脚细密得,像人的血管。
有个新来的保安路过时,听见里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像是在排练队列。他好奇地扒着门缝往里看,只瞥见满地的影子,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正排着队,朝门的方向走来。
最前面的那个影子,穿着蓝白校服,领口处的“瑶”字,在黑暗里闪着幽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