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席上垂死者的呻吟、角落里豆油灯的噼啪、门外呜咽的寒风……都被这双骤然显现的黄金兽瞳吸了进去,万籁俱寂!
下一瞬,那可怕的金光像是被强行摁回水面之下,骤然敛去。
李慕松眼皮一垂,方才所有泄露的情绪如同从未出现过,脸上又只剩那副古井无波的温吞水模样,甚至仿佛从未察觉到腕上那点污秽。
他极其自然地、像是拂去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手指一弹,那点沾血的暗红硬块飞向墙角。
周济世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从尾椎骨猛蹿而上,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唰”地一下凉透、结冰!
他整个人都僵死在那半掩的门板阴影里,连呼吸的本能都忘了。要不是死死咬住了牙关,上下牙齿铁定撞得粉碎,只有握着硬皮册子的那只手,指尖死死掐进硬壳棱角里,力道大得指关节一片青白!
金光消逝处,李慕松似乎极其疲倦地闭了一下眼,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手腕上那块被硬块砸过的地方,布料下似乎凹下去一个极其细微的……点?
他不再看席子上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收回骨针,默然地收拾起那口装着粘稠药汁的粗陶罐。
动作依旧平稳,可那股子沉稳劲儿下,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被窥破巨大秘密后的冰冷死寂。
收拾停当,他便转身,像个游荡的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穿过一席席僵硬扭曲的肢体,融进了义庄门口更加浓重的黑暗中,甚至连地上枯枝都没踩响一声。
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寒风呜咽里。
周济世才猛地抽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挣出水面!整个后背瞬间冰凉一片,棉袍子湿漉漉地贴在了脊梁上。
他软手软脚地从门板后挪出来,顾不上去查看方才那垂死病人是死是活,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倚着冰冷肮脏的土墙滑坐到地上。
昏暗的油灯依旧摇晃,地上李慕松方才站立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无形的冰冷气压。
周济世脑子里,那双撕裂人皮的黄金兽瞳,如同烧红的烙铁,一次次狠狠烫在心头!一遍又一遍!烫得他魂飞魄散!
那不是幻觉!
那绝不是什么幻术障眼法!
那是……兽!!
他狠狠咬了下自己冰冷的指尖,尖锐的痛楚让他稍稍回过神。恐惧像冰冷的藤蔓,勒得他肋骨生疼。可那股子从小浸染在中药堆里的药性,那点悬壶济世的骨气,像是深埋在冰层底下的草根,硬顶着刺骨的寒气,一点点往上钻。
他颤抖着掏出那本蓝皮硬壳《同仁脉案》,翻开封底空白那页硬皮。袖笼里预备的小铅笔头早就在刚才惊惧中攥得湿透发粘。手抖得不成样子,笔尖戳在硬纸上,声音嘶哑扭曲:
**“丙午年腊月廿九。城外义庄。黑骨针悬嗡不止。臂受活人琥珀……”
“其目……”
“其目骤化为二盏金煌!非人!凶煞!贪婪!……”
他写到“非人”二字时,笔尖几乎戳穿了纸背。
冰冷的月光终于吝啬地从义庄缺了瓦的破屋顶上漏下来一小片,惨白的光斑照在角落一堆破草席上。
一个蒙着的席角不知何时被风掀开了半拉,露出一只僵硬发黑、枯瘦如柴的手。手边的泥地上,躺着个不起眼的小物件。
巴掌大小,木雕的。形制古朴粗糙,像是粗劣的孩童玩具,却又蒙着一层岁月积累的陈年黑污。
在惨淡的月光下,勉强能看出些纹路,还有心口位置一点黯淡得如同干涸血迹的暗红色……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