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凳是长条形的,能坐下两人,林倾月坐在一侧,转头看向另一侧却是空空的。
“没有鬼魂,我没有看到。”林倾月如实地道。
孙母也忍不住开口:“对嘛,啥都没有!我就说这孩子癔症了,要不然怎么别人都瞧不见,偏他能看见?林大人,我们家真没事,您公务繁忙就不耽误了。请回吧!”
孙大宝说:“娘,事情还没个眉目,怎么能让林大人离开?再说,我爷爷万一走得不安心,或是有什么遗愿未了,咱们当家人总要帮帮他。”
“人死如灯灭,能有什么遗愿?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胡思乱想,人家玄镜司的人都说没有鬼魂,那就是没有。你别耽误林大人的时间!”
孙大宝道:“怎么可能没有呢?我真的看见我爷爷了,他穿着灰色的长衫,就是下葬时候穿的那身。现在,我爷爷又站起来了,他推开了柴房的门走进去了,他又走出来了,去了灶房了,好像在找吃的。”
他说得绘声绘色,可林倾月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然而,以她眼力如果有鬼魂出没,她不可能看不到。
难道问题,出在孙大宝身上?
可看孙大宝的样子,并不像说谎。
林倾月抬眸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少年。
孙大宝今年17岁,长得眉清目秀。他父亲早逝,自小和母亲、爷爷一起长大。
去世的爷爷叫孙有根,卖馄饨为生。为人老实,从不与人口角,总是笑呵呵的。
老人和家里人的关系也十分和谐,虽然儿子早逝,但是因为老爷子勤快,手艺又不错,所以家中日子尚可。
“你爷爷去世的时候,是你所在身边的吗?”林倾月问孙大宝。
孙大宝点点头:“我从小就没爹,是爷爷辛苦做营生将我养大。他摔伤后,便将馄饨摊子留给了我。而他自己每天躺在床上,状况一天不如一天。时间久了,背后都长了疮,真是遭了大罪了!”
“在他去世前几天开始水米难入,完全昏迷。我和我娘都知道他恐怕挺不过去了,所以那几天晚上我们都守在爷爷床边伺候着。”
“最后那一晚,是我在爷爷旁边……”
守到后半夜的时候,老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嘴唇颤抖着,好像想说什么话。
于是,孙大宝就凑过去说:“爷爷,你是有啥心愿没了吗?要是的话,你就告诉孙儿。”
老人的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含含糊糊,听不清说什么。
“爷爷你……”孙大宝还想再说什么话,可就在这时,老人临终前最后的一口浊气喷出,恰好喷到了孙子的脸上。
那是一种带着腐烂死亡的气息,一喷在脸上孙大宝就感觉很不舒服。
可是因为爷爷刚死,他只顾伤心,也没在意太多。
第二天的时候,他的身体就感觉很虚,走路都轻飘飘的。
他以为是这几天没睡好,所以没当回事儿,还在操持着爷爷的丧事。直到傍晚,突然晕倒。
然后一觉睡了两天才醒,差点没把他娘给吓死。
孙大宝醒来之后有两天时间精神萎靡,此后精神倒是慢慢好了,可是却每天都能看到去世的爷爷在家里晃荡。
“事情就是这样。”孙大宝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爷爷最后的心愿没有说出口,所以他走得不安,魂魄才又回来。”
林倾月摇头:“我说了,那不是他的魂魄,他的魂魄也没有回来。”
“那这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孙大宝问。
“是殃气。”
“何为殃气?”问话的是孙母。
林倾月耐着性子解释:“殃气是人临终前吐出的最后一口气,带着死者的浊气。若是死亡之时,还有未了的心愿,那么殃气里还会混杂着晦气。”
“若是这口殃气被活人吸去了,便会影响健康和气运。所以你爷爷去世后,你的身体一下子变得虚弱。”
“尤其你最后你问了他心愿,偏偏他也没来得及说出口。又浊又晦的殃气,就会对你身体的影响很大,现在你虽然感觉身体无恙,但气运却在日益减弱。”
“至于你看到的那些画面,其实是你潜意识里受到他殃气的影响而产生的幻觉。”
“你爷爷的魂魄应该已经不在了,也许是之前你请的人将他超度了。但超度亡魂,却没有化解你的殃气,所以对你的影响依然还在。”
这么一说,孙大宝也觉得自己最近运气糟糕透了。前天出去摆摊卖馄饨,半路担子断了,包好的馄饨全洒了。
昨天拿着一串钱去买东西,结果半路遇上了贼子被偷了。
回来的路上还摔了个狗吃屎。
孙母原本还对此事不屑一顾,甚至还屡次出言要请林倾月出去。
此刻,听说影响到了儿子的身体和气运,她顿时就急了:“那这该如何是好?哎呀,那老东西真是磨人,死都死了还要祸害子孙!”
林倾月道:“老人既然有遗愿未了,最好还是想办法化解。他现在的魂魄虽然不在,可若是依然有执念未了,也会在冥冥之中影响家人。可惜他魂魄不在了,不然倒是可以请来问问。”
孙母擦了擦眼泪:“那老东西人都死了,谁知道他到底还有什么心愿没了。”
林倾月看向孙母:这妇人,也就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虽然手脚粗鄙,但看起来风韵犹存。
和孙大宝不同的事,她提起老爷子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情感。就连眼神里的悲伤,也有几分伪装的色彩。
难道,和她有关?
林倾月语气严肃地问道:“你仔细想想,他生前有没有什么遗憾?”
“那我怎么知……”孙母话音一顿,眼神也不由得闪躲了一瞬。
林倾月道:“事关你儿子,最好不要隐瞒。”
孙大宝拽着他娘的胳膊道:“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快说呀!早点把爷爷的心愿了了,让他能安心投胎。我也不想再受什么殃气的影响!”
孙母犹豫再三后,走过去把院门关好,才开始讲述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