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守正后悔得直拍大腿:“看来咱们是被那狡猾的狐妖给骗了!说什么帮她报仇了,就乖乖去自首。好嘛,一去不回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她和苗东一起,用囚车押解回京。咱们信她,给她体面,她却如此不识抬举!不过没关系,她跑不了!我这就发个追捕令,全国缉拿!”
“等等!”林倾月拦住了他,“我觉得红瑶不会无故失约,暂时不要发追捕令。”
谢守正道:“林副使,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信那狐妖?妖怪天生狡诈,不可尽信!”
见大米和林倾月都用古怪的眼神望来,谢守正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找补:“当然,玄镜司的妖怪不算!咱们都是有编制,为民为国的好妖怪!”
大米撇撇嘴,说:“大人您别找补了,您是压根就没把自己当成妖怪。若非咱们都是一个衙门的同类,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有种族歧视!”
谢守正瞪了大米一眼,“滚你娘的!老子要有种族歧视,还能把你从臭水沟里捞上岸?”
他转而又问林倾月:“为什么不发追捕令?”
林倾月道:“我总觉得红瑶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妖。你想,她在东林府一案上是立了功的,又持有你给的陈情信,到玄镜司后不会定太重的罪名,最多关个三五年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可她半路逃跑,将会被全国缉拿,罪加一等。以玄镜司在全国的影响力,她未必能逃得脱。如果是你,你会做这种蠢事吗?”
谢守正摇头:“自然不会。”
林倾月说:“红瑶的脑子可比你聪明,更不可能做这种蠢事。”
谢守正闻言深以为然:“那为什么红瑶没有出现?难道……她遇到了什么事,走不脱?”
林倾月点点头,吩咐大米:“你不是鼠王吗?叫你的兄弟帮着找人,悄悄地找。”
“是!”
大米应了一声后,正要下去办事,林倾月喊道:“等等!东林府的案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大米道:“还在审。大理寺的牢房清理得太干净了,一只老鼠都进不去,我也没法得到什么情报,只知道李国公自从被圣上训斥之后,一直称病在家。”
这种机密的事情,大米掌握得不多。林倾月寻思着回头找东方起问问看。
就这时,又有司卫过来报:“谢大人、林副使,七街坊一户人家自称最近每日都能看到过世的爷爷在家里转悠,找了和尚超度也没能解决,刚来报案请咱们去化解。”
此刻衙门里能渡魂的人都出去公干了,只有林倾月和谢守正两人。
谢守正刚要站起来,林倾月道:“谢大人你不是还要查看最近的案卷吗?我去走一趟吧。”
谢守正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林副使,您现在是亲王了,还要鞍前马后地跑案场,本官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
嘴上说着“过意不去”,手上却已经把林倾月的官帽给递了过去,“那就辛苦了。”
林倾月斜了他一眼:“风凉话少说!”
而后,她戴上帽子转身往外走去。
谢守正在后面贱贱地喊着:“早去早回啊,晚上兄弟们还等您请客吃饭呐!”
京城的普通居民区被划分为二十四个街坊。
七坊街位于京城的最北面,居住的都是一些从事底层职业的人,比如卖卖艺的、杂耍的,戏子、妓女等等。
这些职业的人,也被称为下九流。因此,七坊街也叫“下九流坊”,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途经此地都要绕路而行,生怕沾染了晦气。
所以,当林倾月穿着一身玄镜司的官服,出现在七坊街,不少人都挤到门口看热闹。
事主叫孙大宝,此刻一边在旁边带路,一边给林倾月介绍情况:
“我爷是七日前死的,终年六十五岁。半年前摔了一跤,便一直卧床不起。再后来慢慢地就水米难入,人瘦得都不像样。”
孙大宝和母亲,就按照习俗给老人办理丧事。
可就在下葬后的第二天,孙大宝突然看到他爷又回来了。
老人有时坐在葡萄藤下发呆,有时又在屋里屋外到处溜达,那样子和生前一模一样。
要不是亲眼看到老人咽气、下葬,孙大宝都差点以为老爷子没死呢!
孙大宝当时就红了眼眶,和母亲说:“娘,我爷回来了。你看,他就坐在那儿!”
可他母亲看不见。
其他的人,也看不见。
只有孙大宝能看见。
孙大宝试图和老人说说话,问他为什么没走。
可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对于阳间的一切都似乎听不见、看不见。每天就是一个虚影一样在屋里屋外走来走去的,重复着生前的轨迹。
说到这里的时候,孙大宝叹了口气:“虽说我和爷爷感情一直不错。可他如今变了鬼,每天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的,我也发怵啊。再者,我担心我爷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才不肯走。”
正说着,前头的院门前有个半老徐娘挥着手绢冲林倾月抛眉眼:“官爷,要不要上奴家这儿来坐坐?”
林倾月一眼看出,她应该是职业娼妓,冷声道:“我也是女人。”
孙大宝对那娼妓道:“王姨,这位是玄镜司来我家办案的大人,你可别冒犯了!”
那王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眼林倾月,更加好奇:“呵,这年头女子都能当官?真是开了眼了!大人贵姓呀?”
孙大宝没理她,推开自家的院门:“林大人,这就是我家。”
王姨立马接话:“你姓林?玄镜司有几位姓林的女大人?”
林倾月道:“玄镜司就我一位姓林。”
孙大宝不耐烦地道:“哎呀王姨你能不能别添乱?冒犯了大人,你担当得起吗——林大人快请进,家门简陋莫要嫌弃。”
林倾月还没进门,里面就传来嚷嚷声:“孙大宝,你又在闹腾什么?天天喊着见鬼见鬼,青天白日哪来的鬼魂闹事?前些天,还请了和尚来家念经,钱都白白花了,今又找了什么人来?”
孙大宝道:“娘你别乱嚷嚷!这是玄镜司的大人,不要钱!”
“不要钱?还有这好事?”一个中年妇女从灶房里出来,满腹狐疑地打量着林倾月,看她穿着一身官服,顿时不敢再吭声。
孙家一共三间正房,沿着正房搭了一个灶房,林倾月随便扫一眼,就把整个家都看全了。
可里里外外,并没有任何鬼魂存在的痕迹。
她退出到院子里,随意拉了条板凳坐着询问:“你现在还能看到你爷爷吗?在哪里?”
“他一直都在。”孙大宝说着,抬手指向林倾月身侧,“我爷就坐在大人您身边。哦,林大人你踩到我爷爷脚了。”
林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