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原始丛林的第七天,林忆的指甲缝里嵌满腐烂的苔藓。帆布背包早在三天前就被激流卷走,胃袋像被无数钢针搅动,眼前的蕨类植物在雨幕中扭曲成蠕动的面条。当那团黑白相间的身影从雾气中浮现时,她喉咙里溢出连自己都陌生的嘶吼。
熊猫笨拙地挪动着圆滚滚的身躯,爪子扒拉着湿润的泥土,试图挖出鲜嫩的竹笋。它颈间的电子追踪器在雨水中泛着冷光,黑白皮毛被雨水浇得发亮,圆耳朵不时抖动驱赶蚊虫。这本该是《国家地理》杂志里的珍贵画面,此刻却成了林忆视网膜上晃动的巨型肉块。
她握紧捡到的尖锐石块,喉咙干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七天前误入这片未开发保护区时,她还天真地以为能靠指南针找到出路。直到GpS手表彻底没电,直到最后一包压缩饼干在过河时泡成浆糊,直到现在——连树皮都被啃得露出惨白的木质部。
熊猫(指大熊猫)突然停下动作,黑豆般的眼睛望向她藏身的灌木丛。林忆屏住呼吸,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睛,刺痛让她几乎落泪。当它慢悠悠地转过身,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砸晕它,或许就能活下去。
石块划破空气的瞬间,熊猫反应之快超出她的想象。原本憨态可掬的庞然大物以惊人的速度侧身,粗壮的前肢挥出凌厉的弧线。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林忆只觉眼前一黑,双腿发软,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林忆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干燥的洞穴里,身旁摆放着几个新鲜的竹笋。熊猫安静地蹲坐在一旁,见她醒来,用爪子推了推竹笋,发出几声低沉的咕噜声。林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食物,胃部的痉挛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犹豫再三,她抓起竹笋狼吞虎咽起来。
此后,熊猫带着林忆穿梭在丛林中。它们遇见盘踞在树上的蟒蛇,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又偶遇优雅的梅花鹿,鹿角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色彩斑斓的蜥蜴从脚边飞快爬过,尾巴在枯叶上扫出沙沙声响;浑浊的河岸边,鳄鱼半睁着眼睛,露出锋利的牙齿。每到这时,熊猫都会挡在林忆身前,发出低沉的吼叫,那些凶猛的动物竟都默契地选择离开。
熊猫似乎熟悉丛林里的每一条溪流、每一片竹林。它带着林忆找到干净的水源,挖出埋在腐叶下的野果,还会在暴雨前找到避雨的山洞。每当夜幕降临,它就会用树枝和干草铺成简陋的床铺,而林忆,就蜷缩在它温暖的怀抱里,听着它均匀的呼吸声入眠。
三天后,当搜救队的直升机轰鸣声传来时,熊猫正带着林忆站在开阔的山岩上。它用头轻轻蹭了蹭林忆的手背,转身消失在茂密的竹林中。林忆望着它离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直到今天,她依然能清晰记得那只熊猫温暖的体温,和它眼中闪烁的温柔光芒。
后来,林忆成为了一名野生动物保护志愿者。每当有人问起她的转变,她就会说起那个在绝境中救她一命的熊猫朋友,还有那段与各种野生动物奇妙相遇的经历。是它们让林忆明白,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食物链的高低,而在于每一个生灵都值得被尊重和善待。在那片原始丛林里,真正被救赎的,从来都不是饥肠辘辘的她,而是那颗几近干涸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