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SY战队基地。**
这里曾经是荣耀和梦想的殿堂,墙上挂满了奖杯和海报,每一张照片上,少年们都笑得张扬而灿烂。而此刻,这间平日里用来复盘战术的训练室,却变成了人间炼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汗水和恐惧的气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决于就像一条破败的死狗,被丢弃在冰冷的地板中央。他浑身遍体鳞伤,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上青紫交错,嘴角裂开,不断渗出血丝。他蜷缩着身体,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剧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悲鸣。
训练室里,站着四个人,他们是SY战队如今的支柱。
“萧君,再这么折磨下去他就要死了。” 顾野皱着眉,看着地上的决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不是心软,只是怕这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角落里,一直没动手的樊星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决于的肋骨,引来对方一阵剧烈的痉挛。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活着。”
“死?”
一直坐在电竞椅上的陈萧君终于开口了。他缓缓转过椅子,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俊脸此刻覆着一层寒霜。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滩烂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弧度。
“那也太便宜他了。”
他站起身,踱步到决于面前,蹲下身,那双曾精准操控着鼠标键盘、拿下无数次胜利的手,此刻却像铁钳一样,死死捏住了决于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我要他生不如死。”
陈萧君的声音很轻,却比任何嘶吼都来得更让人毛骨悚然。他盯着决于那双因恐惧而涣散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快死的时候,就把他救回来。等他缓过一口气,再折磨到快死的样子,然后再救回来……就这么反反复复,直到桑聿那个杂种,跪在我们面前为止。”
“好家伙……”一直倚在门边抱臂旁观的宋瑜宛吹了声口哨,那张明艳的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兴奋,“萧君哥,你是真的没把他当人看啊。”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陈萧君这副模样。那个曾经如阳光般温暖和煦,带领着他们从无名之辈杀入世界之巅的队长沈瑾死后,陈萧君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温柔和阳光,全都随着沈瑾的死,一同被埋葬了。
“他配当人吗?” 陈萧君猛地松开手,任由决于的头无力地砸回地面。
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猩红的火光在他冰冷的眼底跳跃。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沈瑾被他无缘无故打穿心脏的时候,他们把他当人了吗?桑聿那个疯子为了傅西决,嫁祸给傅西朝的时候,他把我们当人了吗?”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碾灭在地上,动作和几个小时前的霍旭如出一辙。
“顾野,”他侧过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把他带下去,找医生,给他‘好好’治疗。”
那个“好好”的字眼,被他咬得极重,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明白。”顾野点了点头,冲樊星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左一右,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奄奄一息的决于拖出了训练室。地板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门被关上,训练室里只剩下陈萧君和宋瑜宛。
陈萧君没有再说话,他缓缓走到一排电脑的最中间,那是曾经属于沈瑾的位置。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个磨损的键盘,像是抚摸着爱人的脸颊。
他按下开机键,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屏保,是SY战队第一次拿到全国总冠军时的大合照。
照片上,沈瑾站在最中间,被所有人簇拥着,他一手搂着陈萧君的肩膀,一手高高举起金色的奖杯,笑得比夏日骄阳还要灿烂。
陈萧君死死地盯着照片上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人,眼眶瞬间红了。
一滴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滴在键盘的“S”键上。
S,是沈瑾(Shen Jin)的S,也是SY的S。
如今,他的S没了,SY的魂,也丢了。
所以,这笔血债,必须用更滚烫的血,来偿还。
另一边。
“砰——”的一声响。
桑聿厚重的公寓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世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桑聿背靠着门板,胸膛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肾上腺素褪去后,疲惫与剧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但他不敢倒下。
他猩红的目光,死死地锁在被他放在大床上的那个人影身上。
傅西决醒了。
或者说,他只是从昏迷中悠悠转醒,但神智依旧是一片混沌。
他蜷缩在沙发的角落,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兽,用那双漂亮又空洞的眸子,戒备而恐惧地望着桑聿。
“别……别过来……”
他的声音又细又弱,带着哭过的沙哑,身体不住地发抖。
眼前这个男人,和刚才那个状若疯魔,不由分说将他打晕的恶徒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他怕。
怕得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桑聿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口像是被刀子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他强行压下身上的伤痛和心底的癫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嘶哑骇人。
“阿决,别怕。”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沙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那个脆弱的灵魂。
“是我,我是桑聿。”
傅西决往后缩得更厉害了,几乎要将自己嵌进沙发的缝隙里。
“你骗人……你不是……你打我……”
桑聿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他在离沙发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缓缓地蹲下身,让自己与蜷缩着的傅西决平视。
他眼中的猩红褪去了些许,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浓稠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温柔。
“阿决,你再看看我。”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吹散一缕青烟。
“我是你的阿聿啊。”
“我们小时候,一起在后山掏过鸟窝,你还记得吗?你爬不上去,是我把你托上去的。”
“你掉进河里,也是我把你捞上来的,为此我还生了一场大病。”
“你最讨厌吃青椒,每次都偷偷夹到我碗里。”
“你十五岁生日,我们一起在天台上看星星,你说,以后要当最厉害的电竞选手,要和我一直在一起......”
桑聿的声音很低,很沉,像是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
他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将那些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童年往事,揉碎了,掰开了,一点点地喂给傅西决听。
傅西决颤抖的身体,渐渐停了下来。
他空洞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微弱的、困惑的光。
他歪着头,像是努力在分辨什么。
“阿……聿?”
他试探性地,吐出了一个单音节。
桑聿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用力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再次变得沙哑:“对,我是阿聿,是你的阿聿。”
傅西决的眼神清明了一瞬。
他紧绷的嘴角慢慢垮了下来,扁了扁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下一秒,他猛地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桑聿的脖子,嚎啕大哭。
“阿聿!”
“阿聿……我饿了……”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毫无保留地宣泄着自己的委屈和依赖。
“我想吃红烧排骨。”
他埋在桑聿的颈窝里,声音含糊不清,却带着不容错辩的撒娇意味。
桑聿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股几乎将他逼疯的暴戾和杀意,在这一声软糯的“阿聿”和孩子气的要求中,瞬间烟消云散。
荡然无存。
他小心翼翼地回抱住怀里的人,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好,好好好。”
他的眼底,是满溢出来的、近乎病态的宠溺。
“我给我们阿决做最爱吃的红烧排骨,还有可乐鸡翅。”
桑聿说完,打横抱起傅西决,朝着餐厅走去。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到了餐厅,桑聿轻柔地将傅西决放在餐椅上。
他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荔枝味的棒棒糖,熟练地剥开糖纸,递到傅西决的嘴边。
“阿决乖乖等我,我给你做最好吃的。”
傅西决含住糖,甜味在口腔里化开,他眼里的泪还没干,却已经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
桑聿看着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转身,拿起挂在墙上的那件灰色围裙,慢条斯理地系在自己身上。
那个刚才还凶狠如困兽、眼底翻滚着杀意的男人,此刻,就这么安静地,带着一身的伤,为他心爱的人,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快传来了清晰的,切菜的声音。
笃、笃、笃。
一声一声,敲在死寂的公寓里,奏响了一曲诡异而温柔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