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凄厉如夜枭啼血,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里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用刀子在所有人的心上刮过。
周围的宾客和保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癫狂骇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动作,只是惊恐地看着那个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男人。
笑着笑着,傅西决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化作了破碎的呜咽。他双膝一软,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那染血的文件袋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散开一地。
他高大的身躯佝偻着,像一座轰然倒塌的山,肩膀剧烈地耸动,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上,霍时牧流下的那滩已经开始凝固的暗色血迹。
“是我……害了他……”
一句模糊不清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呓语从他唇间溢出。
“是我害了时牧……我杀了他……”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梦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空洞而麻木,仿佛灵魂已经被彻底掏空。
他的人生,他的信仰,他的爱与恨,在短短几分钟内,被碾得粉碎,连拼凑起来的可能都没有了。
另一边,酒店的后巷里。
“桑聿!你他妈的别跑!”霍旭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死死地咬在后面。
桑聿仗着对酒店地形的熟悉,左冲右突,几次险些被抓住,又被他狼狈地挣脱。他的心跳得像要炸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可就在他即将冲出巷口,奔向自由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酒店大堂的方向。
只一眼,他的脚步就彻底僵住了。
他看到了,看到了跪在血泊前,像一尊绝望石像的傅西决。
阿决……他的阿决怎么了?
那股想要逃离的念头瞬间被掐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他心胆俱裂的恐慌。
“滚开!”桑聿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追上来的落七,不顾一切地朝着大堂冲了回去。身后霍旭和落七的怒骂声,他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他疯了一样推开围观的人群和试图阻拦的保安,冲到了傅西决的面前。
“二爷……”桑聿的声音都在发颤。
眼前的傅西决,眼神涣散,面如死灰,嘴里还在机械地、反复地念叨着那句话。
“是我害了他……是我……”
“二爷!”桑聿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敢相信,那个永远意气风发、说要站在世界之巅的傅西决,那个他爱到骨子里的男人……就这么疯了。
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触碰傅西决的脸,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哀求和心疼:“二爷,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是桑聿啊,我带你去看医生,我们去看医生……”
听到“桑聿”两个字,傅西决那空洞的瞳孔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双失焦的眼睛落在了桑聿的脸上。
桑聿的心头一喜,以为他终于清醒了过来,“二爷,你认出我了?”
傅西决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困惑,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歪了歪头,像是努力在分辨什么。
“桑聿?”
他轻轻地念出了这个名字,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他猛地摇头,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惊恐和抗拒。
“不……不不不……”他向后缩了缩,避开了桑聿伸出的手,“你不是我的桑聿。”
他死死地盯着桑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的桑聿,不会害人的。”
那一句“我的桑聿,不会害人的”,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精准无误地捅进了桑聿的心脏,然后狠狠地一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桑聿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铅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不是你的桑聿?那我是谁?
我不会害人?可霍时牧的死……
桑聿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句话在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化作最恶毒的诅咒,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眼睁睁地看着傅西决眼中的自己,从一个熟悉的人,变成了一个带着危险气息的、全然陌生的符号。
这比傅西决打他骂他,甚至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一万倍。
“疯了……傅二少真的疯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口凉气,低声呢喃。
这声低语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瞬间激起圈圈涟漪。
夜枭战队的鹤尘轩和卿余生等人面面相觑,眼神里写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
而另一边,Kings战队的wild和mage他们,也收起了看好戏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了鬼似的错愕。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结局,却唯独没想过,那个不可一世的傅西决,会以这样一种彻底崩塌的姿态,疯在所有人面前。
就在这时,霍旭和落七终于拨开人群冲了进来。
“桑聿!”霍旭的怒吼还带着巷子里追逐的余音,可当他看清场中情景时,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傅西决身上,又扫过他面前那滩刺目的暗红血迹,最后定格在傅西决那张空洞呆滞的脸上。
饶是满心怒火,霍旭也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给镇住了。
而傅西决,像是完全没听到周遭的骚动,他那双涣散的眼睛漫无目的地扫过人群,忽然,在看到落七的那一刻,猛地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孩童看到糖果般的、纯粹而炙热的光芒!
“你……”桑聿刚想再说什么,试图唤醒他。
“滚开!”
傅西决却猛地一把将他推开。
那力道极大,毫不留情,桑聿本就心神失守,被他这么一推,踉跄着向后跌倒,狼狈地摔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手肘磕在地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可这点痛,远不及他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西决,像一只找到了主人的大狗,跌跌撞撞地、满心欢喜地朝着落七直奔而去。
“落七,小心!”霍旭心头一凛,几乎是本能地跨出一步,像一堵墙似的,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落七面前,一脸警惕地瞪着冲过来的傅西决。
傅西决的去路被挡,脚步一顿,脸上那喜悦的光瞬间熄灭了。
他停在霍旭面前,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像是自己心爱的玩具被抢走了一样,委屈地撇了撇嘴,甚至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埋怨。
他伸长了脖子,努力越过霍旭的肩膀,望向他身后的落七,用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带着撒娇意味的语调喊道:
“小七子,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轰——”
一声巨响在落七的脑海里炸开。
小七子……
这三个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一段被他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时光。
他愣住了。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那是很久以前,在傅西决还没有和傅西朝彻底决裂,在他还只是个会跟在哥哥身后,拽着他衣角问东问西的少年时,才会这样黏糊糊地喊他。
那时候的傅二少爷,骄傲,却不疯魔。
落七拍了拍霍旭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霍旭肌肉紧绷,没有动,只是侧过头,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落七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霍旭这才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但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冲上来保护落七的姿势。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神情委屈的傅西决,再看看旁边摔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桑聿,一个荒唐的念头浮上心头。他压低声音,用嘴型对着落七,无声地问:
“他……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