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七看着霍旭焦急的眼神,心头一沉。
他也不知道。
眼前的傅西决,和他记忆里那个张扬跋扈的二世祖,判若两人。
他微微启唇,同样用口型无声地回应:“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先带他去医院看看?”
医院?
霍旭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不管傅西决是真疯还是假疯,留在这里,只会让场面更难看,也让落七陷入更深的旋涡。
他不再犹豫,冲落七重重地点了下头。
下一秒,他绕过落七,像拎小鸡一样,一把抓住傅西决的胳膊,声音冷硬地命令道:“走!”
二话不说,就半拖半架地将人往人群外的方向带去。
傅西决被这股粗暴的力道拽得一个趔趄,整个人都懵了。
他茫然地看着霍旭这张写满了不耐烦的脸,眼里的光又熄灭了。
“你放开我!”
他开始挣扎,力气却不大,更像是一只被惹恼的猫在虚张声势地挥舞爪子。
“我不跟你走!你这个坏人!我要找小七子!”
这一声声“小七子”,像是一把把淬了毒的钢针,一根根扎进桑聿的血肉里。
他看着他们要带走傅西决,带走那个已经不认识他、不属于他的傅西决。
一股混杂着嫉妒、不甘与绝望的情绪,在他胸腔里轰然炸开。
凭什么!
凭什么是落七!
他才是陪在傅西决身边,看着他从少年到如今,陪他疯、陪他狂、为他做尽一切的人!
“不准走!”
桑聿嘶哑地吼出声,声音像是破了洞的风箱,难听至极。
他从冰冷的地上一跃而起,手肘的剧痛和心口的绞痛混在一起,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可他顾不上了。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双眼赤红,疯了一般地冲了过去,一把攥住傅西决的另一只手臂,死死地往自己这边拽。
“把他还给我!”
霍旭脸色一沉,手上加大了力道,眼神凶狠地瞪着桑聿。
“你他妈的给老子放手!”
桑聿却像是没听见,他只是用一种几乎要碎裂的眼神,贪婪而绝望地盯着傅西决的脸。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
“傅西决,你看看我……你再看看我……我是桑聿啊……”
“我是你的桑聿啊!”
而被他们两个像拔河一样拉扯在中间的傅西-决,彻底被吓到了。
他看看左边这个满脸凶恶的男人,又看看右边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最后委屈地扁着嘴,望向不远处的落七,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蓄满了泪水。
他带着哭腔,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大声喊道:
“小七子……他们欺负我……”
那一声“小七子”,带着哭腔,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却又重如千斤,直直地戳在了落七的心口上。
他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和被依赖的错觉,让他几乎是本能地朝前踏出了一步。
“都住手!”
他想这么喊。
可他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就被眼前更惊悚的一幕给生生堵了回去。
桑聿,那个双眼赤红、状若疯魔的男人,在听到傅西决向落七求救的那一刻,眼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光,彻底碎了。
绝望,催生了极致的疯狂。
他猛地松开了拽着傅西决的手。
下一秒,他手掌成刀,对着傅西决白皙的后颈,没有丝毫犹豫,快、准、狠地劈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
傅西决那双蓄满泪水、还倒映着落七身影的漂亮眼眸,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整个人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像一个被剪断了线的木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霍旭拽着傅西决胳膊的手一空,整个人都愣住了。
“桑聿你他妈疯了!!”
落七最先反应过来,一声惊骇欲绝的怒吼脱口而出。
他看着那个倒在桑聿怀里,生死不知的傅西决,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可是你家二爷!是你跟了十几年的人!你想杀了他不成?!”
桑聿打横抱起傅西决,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抬起头,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落七,里面的偏执和占有欲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是我最爱的人。”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我不会杀他,但也绝不准你们带走他!”
桑聿抱着傅西决,猛地后退一步,冲着角落里一个一直被霍旭手下按压着、却始终沉默的身影嘶吼道:
“决于,帮我拦住他们!”
那名叫决于的男人,在听到桑聿命令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肌肉贲张,竟硬生生挣脱了两名保镖的钳制!
霍旭脸色骤变,刚想冲过去,决于已经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直奔他和落七而来。
“找死!”霍旭怒骂一声,挥拳迎了上去。
落七也被迫卷入了战局。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拳脚相交的闷响,男人的喘息和怒吼,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而始作俑者桑聿,却看也不看身后的纠缠。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怀里昏迷不醒的傅西决。
然后,他抱着他,一步步地,坚定地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保姆车。
车门无声地滑开。
桑聿小心翼翼地将傅西决放在后座上,又俯身替他系好了安全带。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打得不可开交的三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癫狂的笑意。
“决儿,我们这次再也不分开。”
他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
轮胎与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不好!他要跑!”落七一脚踹开决于,惊怒地喊道。
霍旭一拳砸在决于的下颌,扭头看去,只来得及看到保姆车的尾灯,像一对嘲讽的红色眼睛,迅速消失在车流之中。
空气里,只剩下汽车尾气的味道,和一颗被彻底掏空的心。
“操!”
一声淬了冰的怒骂从霍旭齿缝里挤出,他一拳狠狠砸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坚硬的金属杆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
手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死死盯着那辆保姆车消失的方向,眼底是翻涌的滔天恨意。
落七的理智在“傅西决被带走”这个认知里彻底崩断,他转身就要冲向自己的车。
“我去找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翻出来!”
他脚步踉跄,整个人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就在他拉开车门的前一秒,一只带着血的手,铁钳似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霍旭。
“放开!”落七回头,双眼猩红,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他妈冷静点!”霍旭吼了回去,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落七的腕骨,“现在去追?你知道他们会去哪儿吗?整个A市这么大,你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有什么用!”
“那也比站在这里等死强!”落七的情绪彻底失控,“傅西决他……”
他哽住了。
那个名字像一把刀,每次提起,都在凌迟他的心脏。
“那他呢?”
霍旭猛地一甩头,下巴指向了那个被两个保镖死死按在地上,已经彻底失去反抗意志的决于。
决于像一摊烂泥,瘫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
落七的目光触及到他,狂怒的火焰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大半,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是啊,还有一个。
霍旭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却因为手指抖得太厉害,半天点不着火。
他索性将烟狠狠丢在地上,用脚尖碾碎。
“桑聿那个疯子,我们迟早会找到他。”
他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但这家伙,必须先处理。”
霍旭重新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丝毫温度,只剩下属于上位者的冷酷和决断。
他冲着手下招了招手。
“叫几个人过来。”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恭敬地垂首:“旭哥。”
“把他给我绑结实了,送到SY战队基地去。”
霍旭的命令,字字如刀。
落七猛地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他:“送到SY?你什么意思?”
霍旭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什么意思?”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步步走到落七面前,伸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落七,你不会忘了吧。”
“SY战队的队长,沈瑾,是怎么死的。”
沈瑾。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落七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瞳孔骤缩。
当然没忘。
霍旭看着落七惨白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告诉SY战队的人。”
“这笔血债,该由他们亲手来讨。”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落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冰冷。
他终于明白了霍旭的意图。
这不是简单的移交犯人。
这是复仇。
是用一个人的命,去点燃另一群人的怒火!
“霍旭……”落七的声音干涩,“你这是要决于的命。”
“他该死。”
霍旭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桑聿犯下的债,总要有人先来偿还。”
他转过身,不再看地上的决于,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决于只是个开始。”
“桑聿……”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疯狂和偏执。
“欠了我们爷(霍时牧)的,欠了我,欠了你,欠了傅总(傅西朝)的……一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