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人世间,这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由于国岗夫妇,都是国家公职人员,自然得遵循着,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虽然夫妻二人,几年后,依旧冒着风险,生了二胎,但依旧是个女儿,孩子取名为刘安琪。
国岗没有像是二哥国喜,三个国安,继续生三胎四胎,一个二胎,也宣告了这农村传统观念里,后代子嗣的终结。
没有生出个儿子,或许成为了国岗,这一生的遗憾。
三叔文利家的国旺,头一胎就生了个儿子,取名为海宽。海宽也是出生在1998年,但是生在夏天,因此海宽,比刘靖和刘月,都大半年。海宽,国旺,文利,这亲祖孙三代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爷仨不光是长得模样像,而且言行举止,谈吐性格也都十分相似,他们都是不善言谈,木讷呆滞,老实忠厚的人。
四叔文胜家的国邦,是国字辈的八兄弟之中,年龄最小的人。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文胜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混混魔头,国邦也子承父志,青出于蓝胜于蓝,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成了村上,乃至镇上和县里,有名的一霸。
国邦初中没读完,便就下学了,吃喝嫖赌,打架斗殴,坑蒙拐骗,可谓之样样占全。
国邦如今,在天津的东丽电子厂打工,他一会在这个厂里干几个月,因为打架斗殴,被厂子开除。一会,又去那个厂子里混几个月,最后也因为手脚不干净,被厂子开除。
当初,国字辈的男人们,到了二十多岁,都是别人上门,给说一门亲事。而后相亲,定亲,结婚。例如国民,国喜,国安,国增,国长,国旺等,都无一例外,遵循着村里的风俗和规矩。但到了国邦这,谁会给他说亲呢?谁又敢给他说亲呢?谁愿意把自己的亲戚,介绍给国邦呢?
谁家又肯把自己的闺女,嫁给这个有名的活土匪呢?这不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但国邦不需要别人,给自己说亲介绍对象。如今的年代,是自由恋爱,自己有本事,自己去搞对象啊,媒婆们也早就应该,跟那些国营企业的职工一样,下岗再就业了。国邦还真有这本事,别看人在天津,但他不缺女人,天津电子厂里,那些打工妹们多的是,国邦也三天两头,经常换女人。
女人对他来说,就像是他手里,那杆台球杆一样。他喜欢这杵一下,那杵一下,杵出事来再说。
不管是外人,还是族里的人,说到国邦,总是说三道四,指指点点。但文胜夫妇却不以为然,一如既往的护着儿子,宠着儿子。尤其是文胜,觉得自己的七个侄子,一个比一个窝囊,一个比一个怂包,尤其是三哥家的国旺,文胜时不时的,嫌他是个窝囊废,小时候被人打了,欺负了,也闷声不吭。
但凡族里人,坐在一起聊天,文胜总是直言不讳,喜欢对着众人道:自己的儿子国邦,比这七个哥哥都强。
但凡族里,遇到点事,遇到点与其他姓氏间的摩擦,文胜也喜欢大言不惭:不行咱就打,我把国邦叫回来,打他狗日的。
父母的护犊子,也再次助长了,国邦不学无术的嚣张气焰。
当然,这也为后来,国邦的大祸临头,殃及妻儿老小,埋下了伏笔。
至于国增的弟弟国长,自打那次从石家庄回来后,跟着媳妇去大舅哥家拜年,在程广仙一顿说辞之下,大舅哥还真的找了关系,在县城里,帮着国长夫妇,租了个小门脸,国长两口子,最终干起了小吃部,卖些早点,快餐之类的。
夫妻俩人,又是将闺女刘彤,带在身边,让闺女在县城里上幼儿园。只是儿子刘路,又扔给了奶奶春兰带,刘路的整个童年,都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海兴县原本就是,其他县都不要的地界,七拼八凑后,才建立起来的小县城,属于国家级贫困县。县城居民的消费水平,自然有限,小吃部勉强维持了一年多。但好景不长,县里要拆迁修路,小吃部被画上了拆字,国长夫妇,又没了生计。
在家闲了一段时间,国长为了生计,也去了天津军粮城,投奔了文春一家人,在文春的儿子,国忠的钢厂里打工。
程广仙原本,也想跟着国长去天津,丈夫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但钢厂都是些苦力活,没有女人干活的份,程广仙这才闷闷不乐,独自在村里,带着俩孩子过日子。但她和国长约定,等他在天津安稳下来,自己就带着俩孩子,去天津找国长。一家人,就要待在一起。
前几年做刷子,国增夫妇,是赚了点钱,也省吃俭用的,攒下了一些。但这几年,这刷子的行情是不行了。社会进步,科技也在进步,科技的进步,某种程度上,会降低生产成本,造成一部分人的失业。就拿这做刷子来说,以前的原料,是地里长的马莲根,现在呢,工业生产出来的塑料毛,就能代替马莲根。
以前,得靠着人工,一个个的做出刷子来,现在呢,整个生产刷子的行业,都是机器化,流程化,而且做出来的刷子,比人做的马莲根刷子,也丝毫不差,更是在做工精美上,质量优良上,略胜一筹。
人工做刷子的时代,算是江河日下。
请的老孙家和老陈家,最终被国增辞退,秀峦一个人做刷子,就足够了。即便是秀峦,一个人做刷子,也不是天天的做,往往是做一个月,就先将刷子送往石家庄,停工几天。待到批发商们,把刷子卖的差不多了,再给国增打电话,让国增开始备货,秀峦再接着做刷子。
这样,刷子做完了,再往石家庄送,石家庄的批发商们卖完了,再订购。省的彼此之间,积压货物和资金。
做刷子的事,断断续续的,算是没停下来,但也不是像是之前,一直马不停蹄的做。
国增和秀峦,都是闲不住的人,俩人更是知道,这做刷子的事,早晚得停,不是长久之计。时代变了,夫妻俩人,必须得学会适应时代,得为了这个家,寻谋新的生计,干点其他的活。
这越来越好的日子,不仅要继续过下去,而且要过的更好。
更主要的,俩人得趁着年轻,多赚点钱,多攒点钱。因为将来,儿子得上学,尤其得上大学,不光是这些,他们还得给儿子,在老家盖一栋新房,将来,还得在县里,给儿子买楼房,还得给他买车,以及,给他准备娶媳妇的钱。
想到这些,夫妻俩人不禁愁苦,以后用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养一个儿子,你就得给他的未来,至少准备五十万,没有五十万,儿子的上学,结婚,就比别人慢了,甚至输了。
国增深谙这个道理,当年,就是因为家里穷,父母供不起自己读书,所以自己最后,才落在了这庄稼地里,输了自己这一辈子的幸福。
老子走过的老路,国增不想让儿子,再继续走了。他这代人,就是再苦再累,也绝对不能让下一代,再吃自己吃过的苦。
因此,即便夫妻俩人,现在攒了一些钱,生活条件,可以往更好处改善,但俩人平时也照常省吃俭用,日子过的清贫,一家四口,吃的,穿的,用的,从不讲究,能省则省。
俩人还时常教育子女,尤其是跟儿子刘旭唠叨:过日子,得省着点花,细水长流。
在刘旭的记忆中,他们家很穷,一直都很穷,所以自己不能乱花钱。自己得跟爸妈一样,学会省钱,学会吃苦。
城里人都说,钱不是省出来的,钱是挣出来的,可对于国增两口子来说,对于千千万万的农民来说,自己挣钱的门路和手段,除了种地,就是打工,就那么有限的两三种方式。
对于他们来说,这钱要靠挣出来是一方面,但更多的,要靠省出来。钱是怎么省出来的?就是从自己平时,过日子的牙缝里,一点一滴挤出来,攒下来的。就连小刘旭,也从小明白这个道理。
挣钱的门路,得多想想,家里有辆三马子,平时除了种地,做刷子外,国增夫妇,就倒腾蔬菜。往往天还没亮,俩人就摸着黑,开着三马子到农贸批发市场,批发到新鲜的蔬菜,再开着三马子,去赶集卖菜。
倘若集市上,没有将菜卖完,俩人再在周边的村子上,走街串巷的叫卖,直到把所有的菜都卖完,但菜卖完了,天也往往是大黑。
进了腊月后,俩人不光卖菜,还批发春联卖春联,常常是国增在这边摆摊卖菜,秀峦在旁边摆摊卖春联。总之,为了赚钱,俩人是不辞辛苦,没日没夜的忙。
大人们忙着赚钱,家里的两个孩子怎么办?
对于俩孩子,要么,就是国增夫妇,平时出门都带上,孩子跟着父母,一起风吹日晒的四处卖菜。要么,就是把两个孩子,都留在家里,尤其是礼拜天,刘旭不用上学前班,刘靖就跟着哥哥在家。
你别看小刘旭才六七岁,早已学会了带两岁的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