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雨丝如絮,细密地交织在江州市郊这片尚未开发的绿化地带。这里长满了杂乱的灌木与荒草,城市的边缘总是这般,在理想与现实的交错间,存在着诸多无人问津的角落。
清晨6点27分,静谧被打破,市局值班台上的电话骤然响起。电话那端,环卫工人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打扫路边草丛时,闻到一股很重的臭味。过去一看……那、那好像是人……”话筒里,女人的声音止不住地发颤,背景音是冷雨中单调的扫帚声,以及她因恐惧而压抑的呼吸声。
值班人员迅速记录下信息,立刻联系相关人员。20分钟后,江州市刑侦支队副大队长程望风驰电掣般赶到现场。他披着灰蓝色风衣,从越野车上下来时,全然不顾那如针般的雨丝,只是低头径直走进雨幕之中。风压着雨丝狠狠地拍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却丝毫未能影响他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他看了一眼周围已拉起的警戒线,技术人员正有条不紊地布置着封锁带,法医组也已各就各位,忙碌而有序。
“尸体在哪里?”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
现场接应的辅警赶忙上前,领着他往东侧那片低洼草丛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在这边。尸体藏在灌木和垃圾堆之间……外表很可怕,已经高度腐烂。”
程望快步走到尸体旁,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拉开盖在上面的塑料布。眼前的景象让人触目惊心,尸体被残忍地分割成几块,头部与身体躯干分离,部分肢体被胡乱地装在黑色塑料袋内,随意地掩埋在草丛、泡沫箱和生活垃圾堆中。由于天气转暖,尸体腐败速度极快,蛆虫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皮肤褶皱处,鼻腔和眼窝已然变形塌陷。尽管表面肤色呈青灰色,但仍有一定的可辨性。
“法医判断?”程望拧紧眉头,看向一旁的法医。
“死亡时间大约在一周前,不过因腐败严重,具体死亡时间还需进一步解剖才能确定。肢体切割整齐,像是有一定手术操作经验的人处理过。暂时未发现致命外伤——可能是勒杀或窒息。”法医一脸凝重地回答。
“身份确认?”程望继续追问。
“还没有。身上无证件,指纹因腐败消失,暂未比对成功。但头部基本完整,可以后续通过面部复原或dNA确认。”
“把现场所有物证仔细打包,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通知视频组,调取最近十天内周边所有街面、工地和主要路口的监控资料,务必做到全面、细致。”程望站起身,目光如炬,环顾四周。这是一片典型的城市边缘——半荒废的开发地带,杂草丛生,平日里就少有人经过,到了夜晚更是几乎无人行走。那放弃使用的市政管道半掩在地表,几辆废弃车停在不远处,成了流浪者的临时居所。程望心中暗自思索,凶手选择此地抛尸,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
“找到报警人了吗?”程望转头问向身边的警员。
“就在那边,是市环卫公司的早班清洁员。”警员手指向不远处。
程望大步走过去,只见一名五十多岁的妇人正站在临时搭建的遮雨棚下,脸色煞白如纸,怀里紧紧抱着一把沾了水的扫帚,眼神中满是惊恐,整个人还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我是程望,江州市刑侦支队的。您先冷静一下,请问您是怎么发现的?”程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试图安抚妇人的情绪。
妇人咽了咽口水,声音带着哭腔说道:“我每天五点就来清扫路边。今天一走近这里就觉得味道不对……像是死老鼠,但那味儿特别浓。我壮着胆子扒开草丛一看,看到……那张脸……我当时就吓坏了,腿都软了,赶紧报警。”
“您最近几天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比如有人出入这里,或者搬运大件垃圾?”程望耐心地询问。
妇人努力回忆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像有一个晚上……上个周六,凌晨三四点吧,我值夜班的时候,在这边看到有人影。我当时以为是流浪汉,也没敢过去。那天风大得很,雨也下得特别大。”
“您能描述那人的样貌、衣着或者动作吗?”程望追问道。
妇人皱着眉头,努力在脑海中拼凑着画面:“看不清……是个男的,背了个大袋子,好像还拎着什么东西。动作挺快,一直朝灌木这边走,然后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他又回去了。”
“记得是哪个方向走的?”程望目光灼灼。
她指了指北侧,声音有些发虚:“那边,靠近三号工地的围墙。”
程望微微点头,“好,这些您先仔细回忆一下,待会配合我们绘制模拟图。辛苦您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走到一旁,掏出手机拨通技侦组的电话,语气严肃而果断:“给我调取上周六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从三号工地外围延伸到城郊垃圾道的所有监控画面。要重点查找背大袋子、穿深色衣服、体型中等或偏瘦的男性。注意,画面要一帧一帧仔细筛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挂断电话,他再次走回封锁线内,此时法医团队已开始初步拍照取样。
“初步怀疑是什么类型的杀人?”程望看向法医组长。
法医组长推了推眼镜,表情凝重地说道:“从尸体分割情况来看,手法专业,动作平稳,显然不是激情杀人,凶手应该是经过了精心策划和预谋。而且你看这切割部位,精准地避开了骨骼结构,对人体解剖非常熟悉。尸体表面没有明显挣扎痕迹,很可能是死后才进行的处理。”
“你觉得是一个人干的?”程望微微皱眉。
法医组长环顾了一下现场,缓缓说道:“从力气和时间判断,完全可能是一个人。现场没有拖拽痕迹,很可能是分批运送。一个人行动相对更隐秘,不容易引起他人注意。”
程望望着那具“被拆解”的躯体,心中浮现出一句他在无数命案中总结出的话:——能下得了这般狠手的人,不一定是冷血杀手,但一定经历过与情感彻底切割的时刻。这是命案的第一步,也是他破案的起点。
时间在紧张而有序的调查中悄然流逝,转眼就到了中午12点45分。技术科那边终于传来初步分析结果。
“尸体dNA已与中学生信息库建立比对,有一条初步匹配:江州市本地高校江河学院,大四女生,名叫宋婉怡,22岁,最后一次出现在公共场合为八天前。其母曾报警称‘失联’,但因当时无可疑线索,所以未立案。”技术人员向程望汇报。
“立刻联系其家属来确认身份,启动正式立案程序。”程望低声下令,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个女孩……”他盯着档案照片,照片上的女孩长发披肩,笑容淡淡,眼神略带羞涩。她穿着学院的冬季校服,站在宿舍楼前,那是三个月前的登记照。而如今,她却化作几袋腐败尸块,被人无情地遗弃在城郊草丛中。程望的眼神愈发冷峻,仿佛要将这背后的真相看穿。
“她学什么专业?”程望问道。
“法医学。”一名刑警回答。
程望怔了一秒,目光瞬间变得更冷,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法医学,一个学了三年人类死亡知识的女孩,却没能从自己的死亡中逃脱,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下午2点10分,宋婉怡的母亲在警员的陪同下,神情恍惚地抵达警局。当她看到那熟悉的衣物时,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泪水瞬间决堤。她泣不成声,身体颤抖得厉害,嘴里喃喃自语:“这是我女儿的……这是我女儿的……”因遗体面部变形严重,仍需等待dNA最终确认,但案件已正式转为“故意杀人案”。
家属情绪激动,在讯问室里痛哭失声。程望沉默地站在单向玻璃外,看着一位母亲从满心希望走入彻底的崩溃,心中五味杂陈。
“我们联系她的时候,她说最近在外实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啊!”母亲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与绝望,“她读书一直很争气,我们家是贫困户,从小到大都是靠助学金和奖学金撑着。她爸爸早逝,我一个人带她长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您先别太难过,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凶手。您知道她最近的交往圈吗?有没有提到过感情纠纷?”程望走进讯问室,轻声安慰着,试图从母亲这里获取更多线索。
母亲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哭腔说道:“没有啊……她性格内向,不太愿意跟我谈自己的事。读大学后她变得更沉默了,好多事儿都憋在自己心里,我这个当妈的也不清楚啊……我怎么就没多关心关心她啊!”母亲说着,又自责地痛哭起来。
“您别自责,咱们慢慢回忆。她有没有兼职或者与外人有经济来往?”程望耐心地引导着。
母亲努力控制着情绪,思索片刻后说道:“她之前说在一家医院实习,还说要考研究生。我真不知道她有没有做别的兼职……我平时忙着打工赚钱,对她的事儿确实关心得太少了……”母亲满脸懊悔,不停地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头。
程望赶忙制止母亲的行为,语气缓缓道:“谢谢您的配合,我们会尽全力查明真相,给您和婉怡一个交代。”
他转身走出讯问室,站在走廊尽头,看着灰蒙的雨帘,眼神森冷如冰。一个法医学专业的女孩,八天前在城市中失踪,却无人察觉。她的生活轨迹、交际范围、内心隐秘,此刻就像一块被水泡软的海绵,失去了清晰的轮廓。但他坚信,真相就在这片看似混沌的迷雾之中。
程望掏出随身笔记本,在扉页认真地写下四行字:
? 分尸技术熟练,可能具备医学背景。
? 凌晨丢弃尸体,作案人有较强反侦查意识。
? 被害人为法医学生,是否因“知情”而死?
? 核查实习医院、导师关系、社会兼职记录。
他合上笔记本,目光锐利如鹰,仿佛已经锁定了猎物。这绝不是一桩随机的杀人案,背后必有更深的动机与纠葛。而他,将凭借自己的智慧与毅力,亲自剥开每一层遮蔽真相的迷雾,让凶手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