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纺织厂外的碎石路时，顾疏桐喉咙间的薄荷糖还带着清苦的味道。
裴砚舟把车停在离铁门三百米的灌木丛后，倒车镜里映出何敏正对着对讲机压低声音说：“张队，外围确认了吗？”她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快节奏的鼓点，像是在给即将上场的演员打节拍。
“疏桐。”裴砚舟突然伸手，替她把防狼喷雾的保险扣又拨了一遍，说：“记得上次在片场你说我像拆弹专家？现在我觉得你更像——”他歪头笑着，“《007》里拿枪的邦德女郎。”
顾疏桐瞥了眼他藏在袖子里的微型摄像头，伸手扯了扯他的衣领说：“导演同志，现在该你当007了。”她推开车门，夜风吹得她耳坠上的碎钻一闪一闪，“何敏留在车边，五分钟汇报一次位置。”
何敏比了个“oK”的手势，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得她眼尾的细纹清晰可见：“放心，我这手机开着录音，要是你们十分钟没动静，张队的人能把这破厂子拆成乐高积木。”
废弃纺织厂的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链条锁，裴砚舟摸出之前在道具组顺来的钢丝钳，“咔”的一声剪断了。
顾疏桐借着手机的冷光看布局图，管道入口在厂房东侧，正门进去是三层楼的车间——和她大学拍毕业短片时去过的旧仓库结构极其相似，那时她演被困火场的记者，被烟饼呛得直掉眼泪。
“想什么呢？”裴砚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她后退半步撞在他胸口。
他举着手机电筒，光束扫过她发间沾的蜘蛛网，问道：“走管道还是正门？”
顾疏桐盯着他t恤上被管道剐破的线头——这是他上周为拍水下戏份特意买的速干衣，突然伸手揪住他后领说：“正门。你这体型再钻管道，张队得带液压钳来捞人。”
裴砚舟摸了摸鼻子说：“那可说好了，你走左边楼梯，我走右边。”他从裤袋里摸出两颗水果糖塞给她，“含着，省得待会儿喊‘警察’时嗓子发颤。”
车间一层堆满散发着霉味的破布堆，顾疏桐踩过一块朽木，“咔嚓”声在空荡的厂房里炸响。
她心跳陡然加快，摸出防狼喷雾的手沁出了薄汗——上回这么紧张还是《霜刃》试镜的时候，导演让她演被绑架的公主，结果她真把绳子挣断了，把副导吓得差点打120。
“二楼有动静。”裴砚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像是搬箱子。”
顾疏桐抬头，二楼走廊的窗户透进月光，照见两个晃动的影子。
她猫着腰摸到楼梯转角，听见男人粗哑的骂声：“那娘们儿要真敢来，老子拿硫酸泼她脸——”
“赵勇！”顾疏桐突然提高声音，防狼喷雾对准二楼，“警察包围了，你跑不掉！”
金属落地的脆响混着骂骂咧咧的惊呼。
顾疏桐冲上楼时，正撞见个穿黑t恤的男人举着钢管砸过来。
她侧身避开，喷雾精准喷中对方眼睛，男人捂着眼睛撞翻椅子，“哐当”一声摔进墙角的破纸箱堆。
“操！是顾疏桐那臭娘们儿！”赵勇从里间冲出来，手里举着把明晃晃的匕首。
他脸上有道新疤，从左眉骨划到下颌，像条扭曲的蜈蚣，“老子要你——”
“要我什么？”裴砚舟的声音从赵勇背后响起。
他举着微型摄像头，镜头的红光在赵勇脸上晃，“要我把你威胁影后的证据传到网上？还是要我让张警官看看你裤袋里的摇头丸？”
赵勇的匕首“当啷”一声落地。
顾疏桐上前一步踩住他手腕，听见楼下传来警笛呼啸。
何敏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开：“张队到了！外围三个面包车司机全铐了！”
张警官带着手下冲进来时，赵勇已经瘫在地上，额角抵着顾疏桐的高跟鞋跟。
裴砚舟蹲下来，从赵勇裤袋里摸出个U盘，晃了晃说：“这玩意儿，应该能让你多蹲十年。”
“姐，我就是个跑腿的！”赵勇突然哭嚎起来，“真的！陈哥说事成了给我五十万，我、我就是鬼迷心窍......”
顾疏桐的指尖猛地收紧。
陈哥？
她和裴砚舟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这是他们等了三个月的线索。
“密室在里间。”裴砚舟指了指赵勇身后的货架，他蹲下来敲了敲地面，“空心的，有暗门。”
顾疏桐拽着赵勇的衣领往货架推：“打开。”
赵勇抖着手按了按货架第三根横梁，“咔嗒”一声，地面裂开道半米宽的缝隙。
裴砚舟打着手电先钻进去，顾疏桐跟着弯腰，发梢扫过他后颈，惹得他耳尖发烫：“顾影后，您这是趁机占我便宜？”
“占你便宜？”顾疏桐在他后腰推了把，“上次在酒店房间，是谁非说要指导我演哭戏，结果自己先掉眼泪？”
密室不大，靠墙摆着台落满灰尘的笔记本电脑。
裴砚舟擦了擦键盘，开机密码竟是他挑眉看着顾疏桐说：“您看，反派智商都这水平，咱们赢定了。”
屏幕亮起的瞬间，顾疏桐凑过去——银行流水、转账记录、标注着“顾疏桐黑料”的文件夹，最上面一条是三天前转给“陈杰”的两百万。
“陈杰。”顾疏桐念出这个名字，手机突然震动，是何敏发来的消息：“陈杰，38岁，宏远娱乐二股东，半年前收购了赵天成的广告公司。”
裴砚舟把电脑塞进早就备好的证物袋，冲她眨眨眼说：“顾影后，咱们这算不算顺藤摸瓜？”
“算。”顾疏桐把证物袋系紧，“但这藤上的瓜，可能比想象中多。”
离开纺织厂时，天已经泛白。
何敏靠在车座上打哈欠，手机屏幕还亮着警方的案情通报。
裴砚舟把车开得很慢，怕颠醒后座补觉的顾疏桐——她歪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防狼喷雾还攥在手里，像只护食的小猫。
“到公司了。”何敏推了推顾疏桐，“张队说陈杰的别墅监控今晚就能调，咱们先——”
“叮。”顾疏桐的手机弹出新短信。
她点开，月光白的屏幕映得她瞳孔微缩。
裴砚舟凑过去，只见上面写着：“顾疏桐，你以为抓住赵勇就结束了？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外面。明天晚上八点，我们在老地方见。如果你不来，后果自负。”
“老地方？”何敏探头问道，“你和谁的老地方？”
顾疏桐把手机扣在膝头，指节捏得泛白。
她望向车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天空，又转头看向裴砚舟——他正握着方向盘，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方才塞给他的水果糖纸。
“看来真正的幕后黑手，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