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拇指在手机屏上轻轻一按,月光白的冷光便映得她眼尾泛红。
短信里的“老地方”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那是她刚进娱乐圈时和林晓常去的奶茶店后巷,两个新人挤在台阶上啃煎饼果子,说等红了要在对街买金店贴满海报。
“顾影后?”裴砚舟探过头,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这字儿倒挺有文化,‘后果自负’四个字写得跟小学生罚抄似的。”他指尖点了点屏幕,语气里的调侃却掩不住眉峰紧拧,“老地方...你和谁的?”
何敏从副驾挤过来,发梢蹭到顾疏桐手背:“我查过,最近半年接触过桐桐的人里,只有林晓知道那地方。”她指腹抵着下颔,美甲在晨光里闪着冷光,“三年前她跳槽去宏远,走的时候还抱过桐桐说‘等我混出样儿来请你喝奶茶’,结果转头就把桐桐的行程表卖给狗仔。”
顾疏桐突然攥紧手机,金属边框硌得掌心生疼。
她望着车窗外泛青的天空,想起林晓最后一次帮她整理礼服时,指尖在钻石肩带滑过的触感——和此刻短信里的威胁,竟像同一只手的温度。
“必须赴约。”她声音发沉,尾音却带着股锐劲儿,“躲着耗着,他们能编出八百个版本的‘顾疏桐畏罪潜逃’。”
裴砚舟把车停在公司楼下,手刹拉得“咔嗒”响:“我跟张队说,让他调二十个便衣蹲仓库外围。”他转身从后座摸出个黑色腰包,“微型摄像头贴衣领,对讲机塞袜子里——上次拍动作戏你不是说袜子勒脚?正好当固定器。”
何敏已经在敲键盘联系警方,听见这话抬头笑:“裴导这是把《红妆》片场的道具组技能点满了?上次拍雨戏你往群演鞋底粘吸铁石防打滑,现在倒派上用场了。”
顾疏桐接过腰包,金属扣在掌心凉丝丝的。
她摸到最底层的防狼喷雾,突然想起昨夜在纺织厂密室,裴砚舟举着证物袋冲她挑眉:“顾影后,你这护食小猫的架势,比《霜刃》里的女将军还唬人。”此刻再看他眼下淡淡的青黑,突然伸手抽走他兜里的水果糖:“补充糖分,省得等下蹲点饿出低血糖。”
裴砚舟愣了愣,随即笑出虎牙:“顾老师这是投食?我可记着账呢,上次在酒店你说我哭戏指导费没结——”
“闭嘴。”顾疏桐耳尖发烫,转身往电梯跑,却听见身后何敏憋着笑:“裴导,您这招转移注意力的战术,比我当年带新人时用的还溜。”
下午三点,顾疏桐的手机震动起来。
张队的语音带着电流声:“仓库监控调出来了,陈杰今晚七点会先进去,半小时后有个戴鸭舌帽的女人跟他碰头——体型像林晓。”
裴砚舟凑过来看监控截图,手指在“鸭舌帽女人”的轮廓上敲了敲:“她左腕有串粉水晶手链,桐桐去年生日送她的。”他突然顿住,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总说娱乐圈没真心,可你送出去的东西,人家都收着。”
顾疏桐盯着屏幕里那抹淡粉,喉头发紧。
她想起林晓生日那天,自己蹲在珠宝店挑了三小时,店员说“这水晶招桃花”,林晓却笑着把链子套在她腕上:“给你招,我等着蹭喜气。”
夜晚七点,三人的车停在仓库五百米外的巷口。
顾疏桐对着后视镜调整衣领的摄像头,指甲盖大的镜头闪着幽蓝的光。
裴砚舟蹲在她脚边系对讲机,指尖在她脚踝上轻轻一捏:“袜子松两扣,别勒出红印——明天上热搜‘顾疏桐脚踝淤青’,又得被说耍大牌。”
“裴导什么时候改行当造型师了?”顾疏桐低头,正撞进他仰起的眼睛里。
路灯从车窗外漏进来,把他眼底的认真照得透亮,“我没事。”她伸手摸了摸他发顶翘起的呆毛,“倒是你,等下别冲动——陈杰练过拳击。”
何敏敲了敲车窗:“张队说外围布好了,我在车顶装了信号放大器。”她递过战术手电筒,光束在顾疏桐掌心投下小太阳,“桐桐,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仓库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顾疏桐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霉味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她摸黑数着台阶——第三阶缺了块砖,是当年和林晓躲狗仔时踩断的。
“啪嗒。”
一束手电光从右侧扫来。
顾疏桐迅速闪进立柱后,看见陈杰的背影——他穿着深灰西装,后背却洇着汗渍,正对着空气喊:“林姐,我按你说的把顾疏桐引来了,钱什么时候到账?”
裴砚舟的声音突然在耳机里响起:“三点钟方向,我堵住后门。”顾疏桐摸了摸耳麦,抬脚踩上积灰的木箱。
陈杰转身的瞬间,她从高处跃下,膝盖精准顶在他后腰——这招是裴砚舟在《红妆》片场教的,说“对付反派要像拆剧本,先找弱点”。
“操!”陈杰摔在地上,被顾疏桐用膝盖压着肩膀,“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林姐说——”
“林姐说什么?”裴砚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电筒光直射陈杰眼睛,“说顾影后是软柿子?说我们查不到你账户里那三百万?”他蹲下来扯掉陈杰的领带,动作比导戏时给演员讲戏还温柔,“说吧,林晓给你多少好处?”
陈杰喉结动了动,突然提高音量:“林姐说了!顾疏桐这种靠家里的花瓶,根本不配拿影后——啊!”
顾疏桐拧住他手腕,听见骨头错位的声响:“我拿影后那天,你在酒店给林晓发庆祝红包。”她从他西装内袋摸出手机,屏幕亮着和林晓的聊天记录,“‘顾疏桐代言翻车’是你买的水军,‘学术造假’是你找的枪手,连纺织厂的密室,也是你让赵勇租的——对吗?”
陈杰疼得额头冒冷汗,突然咧嘴笑了:“你以为抓了我就完了?林姐早把证据都转移了!她——”
“她在这儿。”
女声从仓库二楼传来。
顾疏桐抬头,看见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在楼梯口的女人身上。
鸭舌帽已经摘下,左腕的粉水晶手链闪着微光,正是林晓。
“桐桐。”林晓一步步走下来,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三年前我走的时候,你说‘等我结婚你当伴娘’。”她笑了笑,眼泪却掉下来,“可你知道吗?我带的新人拿了百花奖,记者问‘比顾疏桐如何’;我谈下国际代言,甲方说‘顾疏桐也接过这牌子’;连我妈住院,护士都追着要你的签名——”她突然掏出把水果刀,刀尖颤抖着指向顾疏桐,“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站在光里!凭什么?!”
顾疏桐感觉心脏被攥住了。
她想起林晓第一次带她跑通告,自己蹲在后台哭,说“我不想当明星了”,林晓抱着她拍背:“不想当就不当,大不了我们开奶茶店,我调奶茶你收钱。”此刻看她发红的眼睛,喉咙像塞了团棉花:“晓姐,你这样...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林晓尖叫着冲过来,裴砚舟猛地扑过去,却被她用刀划破手臂。
顾疏桐急红了眼,抄起脚边的铁棍横扫——这是《红妆》里女将军挥剑的动作,她练了整整三个月。
“当啷!”
刀掉在地上,林晓跌坐在地。
顾疏桐跪在她面前,抓住她戴粉水晶的手:“疼吗?”
林晓突然笑了,笑声混着哭声:“疼。”她抬头看向涌进来的警察,“但更疼的是,我明明可以和你一起站在光里的。”
张队给林晓戴上手铐时,顾疏桐摸出包里的纸巾,想帮她擦脸。
林晓却偏过头,轻声说:“别碰我,我手上有血。”
凌晨两点,顾疏桐坐在公司沙发上。
裴砚舟的手臂缠着纱布,正给她泡蜂蜜水:“医生说你刚才太激动,血压都高了。”他把杯子塞进她手里,自己坐在地毯上,“林晓的电脑在她车里,张队说里面有完整的作案记录——包括当年你被泼咖啡的幕后黑手,也是她。”
顾疏桐望着杯里的蜂蜜慢慢融化,想起林晓最后那句话。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在她手机上——有条未读短信,是林晓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突然握住裴砚舟缠着纱布的手,触感温温热热的。
他愣了愣,反手握紧:“怎么了?”
“没事。”顾疏桐靠在他肩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光,要两个人一起站,才更亮。”
沙发角的监控器闪着小红灯,映出她眼尾未干的泪。
而在城市另一头,某个匿名邮箱里,一封标着“顾疏桐身世”的邮件正静静躺着,发送人显示:“LxY”。